第三十九章 後宮（11）
“娘娘！看著天要落雨了，不如從近路回去吧！”
蕭貴妃抬頭看了看天，厚重的烏雲正遮雲蔽日而來，正如她此時的心情，太妃病了，糊塗的時候比清醒的要多，到底病在哪裡卻一直尋不到根源。
“好。”
閉上眼睛便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不知走了多久，她彷彿聽見了孩童的嬉鬧聲。
“哪來的孩子？”
“娘娘？”
“本宮聽見孩子的聲音了，這裡是哪？”
“回娘娘的話，這是冷宮的後巷。”
冷宮？冷宮是最不可能有孩子的地方。
“進去看看！”
“娘娘！您聽錯了吧！還是先回去，馬上要落雨了。”
“不，本宮親自去看看！”蕭貴妃摸了摸小腹，那裡曾經也是有一個小生命的。
蕭貴妃執拗的要進冷宮，一行宮女太監只能聽命。
冷宮蕭索孤寂，瘋癲的女人比比皆是，儘管有人先進來清理了一遍，仍舊還有漏網之魚。
衣著破爛的老女人抱著惡臭的布包送到宮女面前。
“看！這是我的小皇子！你沒有！”
太監嫌惡的拉著人離開，瘋女人的笑聲異常的尖利驚悚，蕭貴妃忍不住摸了摸手臂。
“娘娘，還是出去吧！”
蕭貴妃搖搖頭，似乎前面有什麼東西在吸引她前去探索。
越往裡走，反而越安靜了，一道道大門上著鎖，裡面到底有什麼呢？所有人都開始好奇起來。
在砸開最後一道鎖後一間乾淨整潔的院落出現在眼前，青石鋪就得小徑通向一個月洞門，隱隱有孩童的嬉笑聲傳出來。
蕭貴妃加快了腳步，宮女和太監也不作聲的嚴肅起來。
廊前的迎春開的正好，黃色的花瓣在微風中招搖，廊下掛著兩盞精緻的琉璃宮燈，竟是上元節陛下御賜的那種，貴妃和悅妃各得了一盞。
“哥哥！等等錦兒！”
“錦兒快跑，哥哥給你放紙鳶！”
男童女童的聲音很是歡快，幾乎讓人忘記了這裡是冷宮。
蕭貴妃左手輕按在小腹上，右手緊緊捏著絲綢帕子。
“娘娘，奴婢過去看看。”陶嬤嬤招呼了兩個小太監走過了月洞門。
七八歲的男孩拿著燕子紙鳶跑的滿頭大汗，略矮小一些的女童笑彎了腰，鬢髮整齊的老嬤嬤坐在石桌邊繡著蝶戀花，穿著嫩黃衣衫的小丫鬟正抿嘴分著線。
“大膽！罪奴之身竟然在冷宮養起了孩子！”
陶嬤嬤擺擺手，兩個小太監立刻跑過去按住了老嬤嬤和小丫鬟。
“不是的！”小丫鬟不是宮女打扮，禮儀和行止都有些普通商賈家下人的做派。
“閉嘴！”老嬤嬤鎮定的看向陶嬤嬤。“陶嬤嬤，你看我是誰？”
陶嬤嬤定睛細看，“丁嬤嬤！”昭陽殿掌事嬤嬤丁春香，在陛下還是太子的時候就掌管著東宮，但幾年前傳出惹怒聖顏，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陶嬤嬤好記性，既然認出了我那就要細細斟酌一下這二位的身份了。”丁嬤嬤恭敬的點了點兩個孩子。
陶嬤嬤眉頭緊鎖看向抱在一起的兩個孩子，女孩淚眼迷濛的縮在男孩懷裡，而那男孩卻挺直了脊背怒視著她。
“這是......”陶嬤嬤不受控制的後退了兩步，男孩的眉眼及發怒時的威嚴竟與陛下毫無二致。
柔軟的手輕輕落在陶嬤嬤肩頭。
“娘娘！”
蕭貴妃搖搖頭，她面上維持著平靜，內心卻巨浪翻滾，誰敢在後宮養孩子，還要掌事嬤嬤親自撫養，還不只有那唯我獨尊的一人。
蕭貴妃蓮步輕移，玉頸間的八寶瓔珞流光溢彩，小女孩直直的看著，忘記了哭泣。
“你們叫什麼名字？”檀口微開，音調婉轉溫柔。
小男孩眉頭舒展，好奇的看著華麗高貴的女人。
“您是皇后嗎？”
“為什麼這麼問？”
“父皇說了，我和妹妹以後就是皇后的孩子，嬤嬤說皇后是最尊貴最美麗的女人。”
“皇后的孩子......”蕭貴妃拿著帕子掩在嘴角笑了起來，除了兩個孩子所有人都聽出了嘲諷和苦澀。
“娘娘！”陶嬤嬤擔憂的扶住蕭貴妃。
“無事。”蕭貴妃搖搖頭向兩個孩子伸出了手。“本宮帶你們出去找父皇好不好？”
“真的嗎？您真的是我們的母后！”
小男孩激動的拉著妹妹向蕭貴妃的手抓去。
“軒兒！”一個穿著布衣挽著袖子的女子從後院跑了出來，她不顧腳下踉蹌撲向兩個孩子將兩人護在了身後。
女子容顏俏麗，雖然衣著樸素卻難掩風華。
“娘娘您要做什麼？”女子昂著下巴，字句鏗鏘，一點沒有把後宮中位份最高的貴妃放在眼裡。
蕭貴妃饒有興致的上下打量女子，“你是哪個？”
女子氣憤，一張小臉微微泛紅，“臣妾姚珠兒，是這兩個孩子的生母。”
“臣妾！哈哈哈......”蕭貴妃再次不顧禮儀的大笑出聲。
“娘娘！您若無事還請離開，不要嚇到了我的孩子！”
“大膽賤婢！敢對貴妃娘娘不敬！”陶嬤嬤是將軍府出身，陛下看見她還要以禮相待。
“不是皇后啊！只是一個貴妃......”男孩嫌棄的撇撇嘴，順帶還做了個鬼臉。
“想做皇后的兒子？”蕭貴妃玩笑似的問男孩。
“不是想做，我就是父皇和母后的兒子！”男孩挺挺胸脯從姚珠兒身後走了出來。“乳孃......孃親，你不用擔心！”
姚珠兒欣慰的扶住了男孩的肩膀。
“想做皇后的兒子其實也不難。”清淡的目光落在了姚珠兒的臉上，“那就是除掉卑賤的親孃！區區賤婢之子何德何能記為嫡子！”
“蕭貴妃！你想除掉我？真狠毒！”姚珠兒目露兇光，纖細的食指指向蕭貴妃。
“你還不配本宮動手，實話實說你覺得你能登在後位嗎？”蕭貴妃又看向男孩，此時在那張稚嫩的臉上多了一些掙扎。
“本宮是貴妃，身後是大將軍府，是西征軍，是孝康宮蕭太妃，你覺得誰才是下一任皇后呢？”
小男孩眼睛瞬間亮起，他今年八歲，從未踏出過這方圓之地，更別說得到良好的教育了，嬤嬤說父皇只有他這一個兒子，將來必定是大好江山的繼承人，但何時能走出這冷宮呢！
“你會帶我出去嗎？”
姚珠兒不安的拉住男孩的手，“軒兒！你是孃親的孩子，你要聽話！”
男孩沒有看姚珠兒只定定的看著蕭貴妃的眼睛。
“當然，本宮沒有孩子，以後也不會有。”
似乎受到了某種牽引，男孩不自覺的伸出了手。
“啪！”巴掌重重落在男孩的臉上，姚珠兒胸口起伏，眼神如芒刺嚇得男孩低下了頭。
“貴妃娘娘生不出孩子就要來搶嗎？”
“搶？本宮想要什麼都是自己用上門的。”
“你！”姚珠兒咬牙切齒，“陛下馬上就會到了，貴妃還是想想怎麼交代吧！”
“本宮等著！”蕭貴妃翩然轉身，頭上的金鳳步搖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