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姐妹（11）
霧隱山最豪華的院子裡，一處靈植下，容貌絕麗的女子盤膝而坐，她周身凝聚著濃厚的靈力，隨著丹田起伏緩緩湧入身體。
廊下著一身白色法衣的男子正愜意的品著美酒，看那迷離的眼神，應已入了佳境。
“老祖！”梳著總角的小童兒急切的推開了院門。
老鬼睜開眼睛很是不悅。
“我沒事！”蔣小遷收了功法招呼小童兒過去。
小童兒委屈的偷看了一眼老鬼轉而撲進了美人的懷抱。
蔣小遷笑著揪了揪小童兒的小辮子。
“要沒有急事老祖我要打屁股的！”
“老祖！”小童兒扭了扭身體，“族長讓我過來傳話。”他趴在了蔣小遷的耳邊。“那位快不行了！”
蔣小遷有片刻的迷茫，轉而又笑著站起身，“我去見見吧！”
五百多年了，子息靠著仙丹靈藥撐了這麼久也屬實不易。
破敗的院子裡只有一間木屋，唯一的窗戶七扭八歪搖搖欲墜，門早已沒了蹤影。
蔣小遷大步跨進院子，法陣早就撤了。
木屋內的光線不錯，畢竟沒有遮擋。
蔣小遷看向牆角，那裡躺著瘦小枯乾的人形物體，仔細看看還能注意胸口微弱的起伏，他的眼眶裡空無一物，嘴唇乾癟如枯樹皮，四肢不正常的扭曲著，指甲長到捲曲起來。陸應臣早就死了，現在狀態全靠靈藥維持，再破費也要讓他們生死相依。
“你......終於來了......”帶著撕裂破碎感的聲音突兀響起，嚇的蔣小遷按住了心臟，早知道就拉著老鬼一起來了。
“我的兒子......還在嗎？”
子息一直瘋瘋癲癲的，從來沒有提起她那個孩子，沒想到生命即將走到盡頭時，她反而清醒了。
蔣小遷走到床邊，床上的人雞皮鶴髮，早已沒了神仙妃子的姿態，一隻眼睛乾癟下去，好的那隻正惡意滿滿的瞪著他。
有一瞬蔣小遷小小的同情了一下她，好好的在家待著不好嗎！偏要搞離家出走這一套，然後是一步錯步步錯，女孩子啊！不僅要保護好自己還要擦亮眼睛。
“他應該還活著。”那個孩子幸運的繼承了他父親的靈根，所以就被扔給了無憂散人，不管真假，蔣小遷都沒辦法對一個幼童動手。
子息閉上了那隻眼睛。
“我當初真的沒想過害爹孃，我只是想快些脫離漪溪族，想有個家，想有個血脈相連的孩子。”至少孩子不會認為她是個孽種。
“但你還是做出了選擇。”選擇不去救父親而是救陸應臣。
“我是真的瘋了……”
她嘴角彎起自嘲的弧度，也許她也知道就算有第二次機會她仍舊會那麼做！
當晚子息就嚥了氣，第二天送藥的人過去才發現，兩人被裹進了一張席子，隨意的扔進了山澗裡，想必那處徘徊的妖獸也能打打牙祭。
細白的手指拈起小巧的白玉杯，一口乾了杯中的美酒，蔣小遷撩起輕紗裙襬大拉拉的坐到了老鬼對面。
“我看到你的中褲了......”老鬼無奈，如今的漪溪子君是化神巔峰的老祖，是各大仙門爭相拜訪的物件，可他還是站沒站像，坐沒坐像。
“靠！我穿大褲衩子的樣子你沒見過？”都是男人，矯情什麼......
老鬼砸吧砸吧嘴視線轉向縹緲的山間，幾隻白鶴正歡快的鳴叫。
“老鬼，其實我一直想問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嗎？”
“那你飛昇去看看？”
“神仙都會做些什麼呢？”
“修煉，繼續追尋所謂的大道。”
“沒完沒了了嗎？”
“三千大千世界處處有道，哪裡是盡頭。”
“我雖然沒上多少學，但人類的歷史有這麼長嗎？”作為子君他就活了五千多年……那些神仙豈不要隨隨便便幾萬年？
“用仙眼窺知可見維度之差，用神眼窺知可見時間之差，普通的世界一天被劃成十二個時辰，神所屬的世界可能是二十幾個甚至幾個，所以可以說他們不受時間和空間的限制。”
“你能看見嗎？”
“老鬼搖搖頭，我從未修成真正的仙人，更何況是神了。”
“那我們修煉這麼久只是強健了精神力？”
“精神力在所有的小千世界都是最強大最奧妙的能力！”
蔣小遷看了看自己的身邊。
“我身邊會不會有另一個人做著不同的事。”
“維度意義上是有的。”
“你真的什麼也看不見？感覺不到？”
“那倒也不完全是，我可以幫你開天眼看看，一些遊魂離魄還是逃不過的。”
“算了算了！蔣小遷急切的擺擺手，等我走了你再開！自己見鬼去吧！”
蔣小遷仰頭看天，他所知的世界都稱不上九牛一毛，真沒想到自己這樣的人還有機會體驗所有人的未知。
兩人直到子君的堂弟突破了化神才離開這個幻象，自從與子息相見，老鬼就再也沒有吸收靈氣，對於是否會有心魔他還是不願意嘗試，走的那天他也顯出了老態。
子息的五百年。
破舊的小房子只有一張搖搖晃晃的小木床，子息扶著陸應臣躺在床上。
“應臣你不用擔心，我肯定會把你治好的。”
陸應臣仙脈盡斷，子息卻只是損傷了大半。
“那個賤人能好，我也會好，等我恢復了一定要砍掉她的腦袋！”陸應臣猛烈的咳嗽起來，子君美麗的面容如千鈞重的石頭壓在他的心口，要是可以，他恨不得一塊一塊咬下她身上的肉。
兩人擁抱在一起擠在那張小床上，夜半時分，一群烏鴉悲鳴著落在房頂上，床上的女人猛的坐起，驚聲尖叫起來。
“我是聖女！我是擎天宗老祖的女兒，我有最高貴的血脈！哈哈哈......”女人的聲音尖利異常，嚇得房頂的烏鴉不停撲騰著翅膀，嘎嘎亂叫但卻沒有要飛走的想法。
陸應臣虛弱的靠在牆邊，後背傳來的冰冷都壓不住內心湧上來的恐懼，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子息了......
子息偶爾會清醒，那時陸應臣就會讓她療愈，然而一切都是枉然，輸進去的靈力直接歸於天地間，他的仙脈蕩然無存了。
子息瘋魔的時間越來越長，幾乎幾天也不會清醒一次，她體內的靈氣逐漸枯竭，一張美麗的面龐也如風乾的橘皮一般，坑坑窪窪滿是褶皺。
“滾開！你這個瘋婆子！”滿口只剩下幾顆牙齒的老頭拿著棍子一拐一拐追打哭喊的老婆子。
“我是老祖的女兒！你死定了！”
老婆子瞎了一隻眼，但她腿腳好的很，老頭只能在後面揮舞棍子。
“呵呵，他們精力真旺盛！”
兩個青年男子站在院外看熱鬧。
“瘋婆子！快來吃飯了！”
青年男子將兩個饅頭扔進了院子，雪白的饅頭在地上滾了幾圈，老婆子眼睛一亮，連滾帶爬的抓住饅頭塞進嘴裡。
“我的！你給我吐出來！”老頭的棍子一下一下的落在了老婆子身上，然而她只顧著往嘴裡塞饅頭，根本沒在意後背的疼痛。
陸應臣愛的是風華正茂，溫柔繾綣的子息，人一旦老了瘋了，那愛就一文不值了。
再回到迷霧空間時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距離上次出現在這裡已經有五千多年了。
一直沒有聽見電子音傳來，蔣小遷撓了撓頭，又奇怪的看向老鬼。
老鬼學著他的樣子攤了攤手。
“喂！我們回來了！”
除了一陣絲絲拉拉的電流聲，仍舊沒有回應。
“出什麼事了？”
老鬼嚴肅的看向重重迷霧遮擋的遠方。
“無事！”
“魂體消失，無法獲取魂力。”
電子音終於開了口，卻說出了讓人意味不明的話。
“魂體怎麼能消失呢？她還在幻象裡威脅我來著！”難道被天雷處決的不是簡單的一縷神魂？
“魂體進入幻象......”
對方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查證，又許久不出聲。
“這是你的失誤！魂體若是控制了使者的心神，那必然壞了魂界的規矩！”老鬼理直氣壯，“你！懲罰是躲不掉了！”
“對不起，是我的失誤。”毫無波瀾的聲音中多了一絲急切。
“我們不接受，我李庸在魂界的名聲你最瞭解！”
電子音開始新一輪的沉默。
老鬼半眯著眼睛，周身的黑氣濃到化不開，蔣小遷被裹進霧裡，只感覺從頭髮絲冷到腳指甲，他不敢出聲，此時先出聲的一方就會先敗下陣來。
“你想要什麼？”
聽見回覆老鬼收了鬼氣大大方方的說道。
“將你從幻象得到的魂力分一半給我們，這次的任務就算沒有過，魂體被你漏掉的事我們會當作沒有發生。”
經過差不多小半天的拉扯，電子音終於放棄了掙扎。
“300點魂力平均分給你們，多餘的部分會用來修補漏洞。”
“成交！”
“進入下一個幻象。”電子音估計是不想再看他們兩個，問都沒問直接想把人送走。
“等等！”半夢半醒間蔣小遷喊了一聲，“我不想做主角了！男人婆飛機場我都不要了......”
似乎對魂體亂入的事有些歉意，電子音很乾脆的回答了一個字。
“好！”
蔣小遷咧嘴笑了笑，盤著腿，單手支撐著下巴。
“老鬼！受點驚嚇也不錯啊！一人150點魂力！”
“我真沒想到那是漪溪子君的全部魂體。”
“她從未想過給自己留後路，但是這次為什麼這麼多呢？”他感覺哪裡不對。
老鬼眼神遊移，語氣卻十分堅定。
“不要胡思亂想，做好心理準備，迎接下一個任務。”
“OK！”想到配角的顏值和能力，蔣小遷再也忍不住露出了痴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