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衛處總部的樓下停著一輛汽車。
除了預備科幾個搞偵查的,清早執事的人不多,這輛牌子看著就不錯的車靜靜的待在門口,顯得格外突兀。
同時,車上也很安靜,主駕駛和副駕駛一邊各坐著一個人,一個是芬裡厄,一個是曼斯克。
門口的香樟樹搖動了它的樹梢,落葉四散,有隻白色的流浪貓趴在一旁伸了個懶腰。芬裡厄出於第一次給領導開車的緊張,說話時目光無法離開那隻貓。
說說主角阿貝爾的事,自從阿貝爾和他的夥伴們參加“烏鴉”的所有任務以來,他就變得越來越不對勁了。首先是他的工作,防衛處的人們都說這起案件太玄乎了,但他卻執意要參與。
“他就在這層樓的二樓辦公是嗎?”
“是的。”
曼斯克看了一下手錶。
“謝謝你為我開車,凱勒,辛苦了。”
“樂意為您效勞。”
車門開啟,曼斯克依舊是一身西裝筆挺的走出來。他這次沒帶什麼東西,去見阿貝爾只是為了一些審問——他所預料好的。
樓上,茜娜一邊聽著阿貝爾耐心解釋案件經過,一邊看著窗外。
那個喜歡穿名牌正裝的男人來了。
“你的老朋友來了。”
“什麼?茜娜,我在和你說正事,請別打岔好嗎。”
“是曼斯克,我看見他上樓了。”
阿貝爾聞言不得不停住了。
看來曼斯克是個狡猾的老狐狸,他發現了自已的秘密。
辦公室的門開著,曼斯克步履緩慢的走進來。他在給這個小子時間好好反應,反正沒人斗的過他。
“早上好,各位。”
“你怎麼來了?”阿貝爾把艾米麗放在膝蓋上,佯裝輕鬆的問道。
“來看看你的工作,這個小隊成立的還不算久,我總得過來監督一下對吧。”
“真無聊。”
兩個人擺手調侃著。
“那麼,話歸正題,你想知道點什麼?”阿貝爾突然收起故意嬉皮笑臉的表情,一本正經的向對方問道。
“你覺得呢?”
“茜娜,你帶著艾米麗先出去一下,我有點事要和曼斯克先生商議。”
直到房間裡只剩他們兩人,曼斯克才再次開口:“我想知道你到底有沒有參加防衛處的洩密,告訴我我想知道的,別扯其他沒用的。”
“當然可以,需要我開個好頭嗎?”
“我要聽實話。”曼斯克找了個椅子坐下,翹起二郎腿。他的目的很簡單,查明真相,所以他說的很直接。
“你覺得我敢欺騙你?”阿貝爾聳聳肩。
“那天你在審問室說了實話嗎?”
“所以你就覺得我有問題?是,你確實有很多獲取資訊的手段,黑道的計劃也瞞不住你,但是防衛處的檢測系統安保很差,你接下來該做的是要怎麼應對黑手黨的偷襲,而不是來誹謗我好嗎?”
這就是實話。至於是不是曼斯克愛聽的實話,就不得而知了。
但後者鼓掌笑道:“你的演講很精彩,小夥子。”
“隨你怎麼看我,手頭正忙呢,我沒參與洩密,快滾吧。”阿貝爾翻出自已的筆記本,他要繼續工作了。
“最好不是你,但如果是的話,倒也和你沒關係。”曼斯克直視著對方的眼睛。
“什麼?”
“因為我現在已經放棄了那個多餘的檢測系統,也就是說,無論黑手黨怎樣如何糟蹋,我們都不會再費工夫管那個裝置老舊的破系統了。”
“那裡的住戶和公職人員怎麼辦?!”
“反正是內部洩密的問題導致我們沒法好好部署防禦,就讓肇事者活在懺悔裡吧,是他自已殺死了那麼多人,道德的譴責會讓我們找到究竟是誰。”
這種程度的洩密,相當於小孩子給大人添亂,無非是想讓上頭多接點工作,只要花點精力就能彌補,但曼斯克清楚的知道阿貝爾這小子的脾氣,並且認為自已已經替他收拾過很多爛攤子了,而這一次,是時候讓他獨自承擔任性的後果了。
如何獲得一隻乖巧聽話的烏鴉?
第一天,你也許會順著他的性子,之後就不能一直溺愛它了。
“曼斯克,你還記得你是做什麼的嗎?一個防衛處的高層,你就這麼隨意的支配手底下不重要的成員,你的良心去哪了!”阿貝爾的本意是在服從命令的同時進行反抗,從而擺脫防衛處對自已的控制,讓曼斯克遠離他。
可他沒想到這個道貌岸然的傢伙根本就是一個不把人當人看的畜生!
記憶不斷閃回,他想起雨夜,他跪在茜娜面前所預見的未來,爆炸、轟動,全部都指向他。
“我不反對有人自願去協助檢測系統,你想救他們的話,自個兒去吧。”曼斯克自以為給阿貝爾指了條明路,而後便輕飄飄的離開了。
——樓下。
芬裡厄看到茜娜帶著艾米麗下來了有點好奇,他開啟車窗,探頭向茜娜問:“你們怎麼出來了?”
艾米麗乖巧的坐在門口的臺階上,眼神迷茫的看著大人們說話。茜娜憂心忡忡,她糾結的扯著外套的下襬,向朋友簡要的說了下經過:“他們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商量。”
“你沒參與審問嗎?”
防衛處的審問夠煩的了。
“什麼審問?”
“洩密。”
聽到這兩個字,茜娜心裡一驚,難道上次發生的……是真的?!阿貝爾所說的妥協其實就是洩密?
她不信。
那絕對是誹謗,以她對阿貝爾的認知,他不會拿自已的信譽豪賭。這麼長時間來,她依舊堅定的站在阿貝爾那一邊,哪怕對方瞞著她很多事情。
“幫我照看一下艾米麗,我得去樓上。”
“哎,我一會兒還要為曼斯克先生開車……茜娜!”
她立即衝進樓道內,熟悉的面孔出現在眼前。曼斯克恰好剛下樓梯。
“我猜你肯定有什麼話和我說。”茜娜堵在路上,她掐著腰,有股大姐頭的氣勢。
曼斯克搖頭:“去見阿貝爾吧,他會告訴你我想說的話。”
“我要你親口跟我說,先生。”
“去照顧孩子吧,我和凱勒還有其他事情要辦,我不是閒人,女士。”
“好的,那就賺你的破錢去吧,你未來的妻子一定會慶幸自已養了一頭多麼能幹的牛——艾米麗,過來吧,甜心,我們回去接著辦案。”
他不說拉倒,茜娜不屑於求人,特別是性格惡劣的上司。她牽著小女孩,繞過曼斯克直接上樓。
辦公室裡,男孩靜靜的坐在窗邊,他的衣襟隨風抖動著,這是“烏鴉”成立以來,茜娜最喜歡霸佔的位置。因為靠著窗,能聽到鳥鳴風吹,所以很適合會議進行時發呆開小差。
陽光正好,光斑大大小小的折射在眼裡,阿貝爾常年保持著憂鬱的神情,他的臉卻不顯得很老,只有蒼白的面板和失去靈魂的藍色的眼睛,像個得了絕症的病人,他有時也覺得自已得了絕症。
——時代的絕症。
“我可不想老是當你的心理輔導師。”茜娜站在門外,“喂,你搶了我的椅子。”
阿貝爾搖搖晃晃的起來,一夜未眠,曼斯克的話讓他頭昏腦漲,他知道獨自、哪怕拉上隊友去協助救援必然是送命的結果,但他其實已經沒那精力去想那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這個月,長時間的工作使他的身體完全透支,他不得不承認,他累了。
“曼斯克和你說了什麼?”
茜娜還是沒有進門,她站在門邊,先知先覺的盯著對方。
男孩無言,仰著頭,憔悴的看著天花板。
“阿貝爾,聖人扮演遊戲結束了,現在你是咱們親愛的隊長。”茜娜嘆了口氣,上前兩手扶住他的肩膀,“別垂頭喪氣的好嗎?”
“茜娜,或許……我並不適合當隊長。”
“需要我做替任嗎?”
這是玩笑話,可是他笑不出來。
像他這樣的人,是註定沒法當好一個領導者的。他從小生活在以他為中心的世界裡,在學習那一塊,沒人比得過他。可等他逐漸踏入社會,他才明白自已的渺小,自已的無知。
學校講的那些狗屁知識一點用都沒有。
一切彷彿回到了原點,那個雨季的國都,他奔走在各大主題的演講活動中,進行著一次又一次無意義的演說,甚至被黑心慈善機構騙了錢,最終一無所獲。
“下班後跟我出去逛逛吧,現在,完成你的工作,收集證據,研究真相,好吧?”茜娜放開阿貝爾,隨意的坐在椅子上,她兩手交叉抵著下巴,坐姿依舊不很淑女。
窗外的微風如舊。
迦塞的北部,一片茂盛的森林與莫維拉·巴爾頓接壤,這裡的偷渡和貨運事故十分嚴重,防衛處第六小隊就在那。
視角來到曼斯克那邊。
汽車顛簸了一個上午才終於到達防衛處第六小隊總部大樓,他們都沒有吃午飯,也沒有任何的休息,曼斯克敬業的徑直走向偵查科的資料室。
這是對他來說更為要緊的事。
“最近第六小隊調查到黑手黨私自運輸的一批貨物,裡面沒有任何違禁品,反倒只有普通的蠟燭等物品,而這些都和教會儀式有關。”曼斯克把記錄檔案從中取出。
裡面有相應的照片和檔案。
“這和你們正在調查的案件是不是有些聯絡?”他望向身側的芬裡厄。
“的確。”對方點點頭,小心的翻閱著檔案,“這批貨的運送點有三個,從莫維拉·巴爾頓到迦塞,再到索洛。從黑手黨身上搜到的貨物記錄上寫了去年的運送物品,今年的記錄很可能被銷燬了,但我猜,應該和那些普通蠟燭差不多。”
說著芬裡厄把一份貨物清單遞給曼斯克。
“你分析的非常好。”後者拿著檔案,露出滿意的笑容。
“要接著調查嗎?我是說,黑手黨的運輸物品的變動可能和邪教儀式有關。也許是黑手黨的供貨不能再滿足邪教的需求了,他們的關係因此破裂……”
“不用接著說了,我會派人查的,你去見斯柯爾蒂吧,聽說你們曾經是關係不錯的同事,她正好也在著手調查這件事。”
“是。”
芬裡厄走出資料室,他在樓梯的拐角處看到了從餐廳中出來的熟悉的女孩。
她穿著筆挺的制服,長髮高挽,臉上沒有任何妝容,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她和以往一樣,是不愛化妝的,因而臉上透著自然而不妖豔的英氣。
她的右邊是朋友莉塔,她們正聊著什麼,突然斯柯爾蒂抬起眼,與樓上的芬裡厄對視了片刻。
接著後者尷尬的整了整領帶,匆匆離開樓梯,他連邁步都是慌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