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趕了好幾日的路,回到晉王府時淑質倒頭就歇,睡到日上三竿了,她才醒來。一醒來就看見金鈴冷著臉還鼓著腮幫子,金鈴給淑質繫好短裳,還低低的哼了一下。淑質笑了一下:“怎麼了這是?”

金鈴看淑質問了,忙不停蹄的控訴:“庖廚的龐大娘嚼舌根子,被我抓個正著,還有那個康春華,裝什麼好人,我氣不過,就和她吵起來了。”

淑質又瞧了一眼小喬和小嬋,見她們都不自然的眨了眨眼,就知金鈴說的是真的了。淑質嘆了一聲:“你呀,怎麼和福儀院的人吵起來了,讓別人聽了,還以為你這是對王妃不敬。”

見淑質並未生氣,金鈴又道:“本來就是,龐大娘背後嚼舌根子,她不加以訓斥,反倒成了我的不是。”

淑質問:“那她們說了什麼?”

“還不是說惠孺人又有喜了…那康春華也不是個好的,偏著龐大娘,說什麼讓我別生事端,沒說著她家那位,她當然不急…”金鈴不把話說完,況且這話也不好聽,她不說,淑質也猜到了後面的話,無非是說她嫁來要三年都懷不上。

可那龐大娘與康春華的態度又著實讓她惱,淑質喚金鈴,她正給淑質披了一件外袍,埋頭應了一聲。

“你等會兒帶著人帶著戒尺,挨個查,我晚間要知道話最先是從哪個人嘴裡冒出來的。再告訴他們,此事出在口舌,若有包庇,一律掌嘴。”

金鈴“啊”了一聲,抬頭望著淑質,沒回過神。淑質好笑道:“去吧。”

這下回神了,見金鈴往外走,槿娘這才猶豫道:“這到底不是毗陵王府…”

淑質卻笑了一下:“這有什麼,這不是我姑姑家嗎?我受了委屈,她合該替我出頭。她的女使敢助長了此等風氣,我就敢把事兒鬧得人盡皆知,她好面子,必然也不想她自個出現個治下不力的名聲。”

槿娘想了想,終究沒再說什麼,只是輕輕一嘆。

金鈴大搖大擺的領著女使與護衛到庖廚的事情,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傳到了慕容嶽的耳中。

慕容嶽微微一頓,而後才問傳話的人:“這是做甚?”

說的人如實回稟:“金娘子說庖廚的人枉口嚼舌,見天的說長道短,郡王妃是王府長媳,知那人言可畏的道理,便吩咐她過去,免得助長了奴婢背後嚼舌根的風氣。”

聽到這訊息時,慕容睿正和慕容烈在慕容嶽這兒,不可謂不生氣,他當即嚷道:“阿孃還在呢!她不去告訴我阿孃讓她做主,在這裡逞何威風?她有疾不成——”

慕容嶽喝道:“就你長了一張嘴!難怪你生下來就比你阿兄能嚎。”

慕容睿立即噤聲,可下一刻,他又小聲嘟囔:“阿爹你還讓她養藥奴,她自已都不懂事,哪能養好孩子,養娘哪有生爹親…”

慕容嶽語氣又平平:“她能讓藥奴領國公俸祿,你能做甚?”

見慕容嶽真惱了,慕容睿這才徹底安靜,不敢回話,只是抬頭看了對面的兄長慕容烈一眼,看著看著,他又不免可憐他阿兄,他阿兄多好的人、多麼好相處的人吶,那小娼婦豈敢這樣傷害於他?

處置庖廚那些個嚼舌根的事,淑質並不出面,也全權交由金鈴,她則暫時拋在腦後,抱著藥奴坐在屋內投壺,淑質只覺著空氣中都是瀰漫著香甜的,細細一辯,又能聞著一股奶香,沁人心脾。淑質稍微低下頭看藥奴,不由一嘆,稚子身上總是這樣香的。

金鈴辦事一向妥帖,淑質向來放心,且她盤查到一半時,那崔蘭時出了面,她是慕容嶽近前的第一女官,在府中有一定威嚴,可她並不多管,只是在金鈴盤查之時,附和兩句,等最後找到了源頭,是兩個灑掃的女使歇息時聊閒話,金鈴便親自拿著戒尺,往她們的嘴上招呼,每一下都響亮清脆,不一會兒,兩名女使的嘴便紅腫一片。

當崔蘭時又出面罰了一年的俸後,金鈴這才不陰不陽的把話說到了那康春華身上。

“我瞧著,這些女使、婆子到了這晉王府,成了晉王府的奴婢,過的比尋常人家都要好些,豐腴的婆子、俏麗的女使,爛透的舌根。侍奉主家侍奉久了,真把自已當姑娘了!”

話是對著傳過閒話的若干女使婆子說的,可話裡的意思就不止這一層意思了。金鈴心知她不能隨意拿了那康春華,卻是能讓整個晉王府的後院都清楚,她康春華做得什麼事,丟了誰的臉!

等淑質得知康春華得訊息就是在福儀院了,宜城公主依舊笑容可掬,又稍帶歉意。淑質臉色淡淡,不以為然,直到宜城公主開口提及了那崔玉姚。是了,淑質想起來了,等今年開了春,崔玉姚就要正式入毗陵王府的大門為孺人。

淑質望著宜城公主,眼底露出輕微的寒意來。下一刻,她忽笑了笑,眼眸如波,如桃花燦爛,夭夭灼華。

“好阿家、好姑姑,我還能不知道嗎?那崔二娘子早年隨父在京,稍長些才到了壽州,阿烈自幼便是陛下、皇后所養育成人,都是知根知底的人,說不準崔二娘子比我還要了解阿烈呢,有崔二娘子在,我倒還放心了。”

這話說的有深意,宜城公主笑容不變,點點頭,“是這個理,有玉姚幫襯,你也得閒些。”

淑質話鋒一轉:“寄松為女蘿,依水如浮萍①。我從前覺著阿烈在洪州寂寞,也沒個知心的陪他說說話,如今她來了,我確也能放心一二。”

也不知想到什麼,此刻的宜城公主斂了斂笑意。只道崔氏女身世不同於普通世家女娘,崔家自前朝就是名門,其父臨川郡公崔通,有軍功在身,又深受慕容嶽器重,與之深交。末了,宜城公主又說:“以那崔氏的家世,做王妃也使得,也是臨川公有心,效忠於晉王府,若換了別人,只怕是覺得殿下存了心作賤。”

“作賤?”這話說的稀罕,淑質故作詫異,“那臨川公便是日後又得了軍功,封了國公,那也是臣子。世代簪纓,還能大過皇族去?”

淑質好似想起什麼來,怪罪自已一聲,“我都忘了,阿翁如今還是晉王,不是太子、也不是聖人,這自然而然,阿家你也就還是晉王妃,不是太子妃、也不是皇后。阿烈是郡王,可這陛下的孫兒多封郡王…”

只見淑質張開了自已的雙手來,腕似白蓮藕,指如削蔥根,翻了翻、又看了看。

“這沒有兩隻手,也有一隻手。那崔二娘子入了毗陵王府的門,往後尚不知,今日便才是一個小小的孺人,這親王孺人有五品,旁人遙不可及的位置,可對崔二娘子來說,確是低了些。”

宜城公主微微笑著,“這聽你今日明日的,我都快繞糊塗了。不過你說的,我聽著也有幾分道理,五品的孺人確是虧了她,等晚些,我便親寫信函稟明皇后,她若是知道你這樣懂事,也會心疼你兩分。”

淑質見她笑了,自已又笑不出來了。她的意思是要抬舉崔玉姚麼?五品太低了,便特封個四品?還是三品?她作為郡王妃也不過視從一品食祿。

等到宜城公主又言說開了春的毗陵王府要忙一陣子,還讓淑質多給兩分顏面與那崔二娘子後,淑質便冷著一張臉默不作聲,她的臉面如今是快沒了,還要她給別的人。況夫君納世家女做孺人,淑質如何能不到場?宜城公主可真是找到了噁心她的法子。

淑質卻是不大想順著她的意。

她自然也意識到了,可再想說些什麼,淑質也不理,起身便離開了這兒。

如不出意外,還未離開江州的慕容烈,還得來找她,現下他們夫妻二人空剩名頭,並無情分,可慕容烈是何人?心比天高之人,不論是為了討好慕容嶽才納的崔氏貴女,還是為自已增添籌碼,他都不吃虧。可如今又不一樣了,他不能只顧著崔氏女,他的王妃可是晉王跟前的“大紅人”,如何敢略過她去?想了想,淑質眼角眉梢都稍帶了譏諷。

宜城公主念著她的兒子,不想增添事端,勢必要讓慕容烈來勸她,這人非是慕容嶽,到底是慕容嶽不論知不知都不敢和她說這些。

淑質卻是不想見了慕容烈膈應自個的,便說了不見,還讓玉雀她們炙了羊來吃,慕容烈最聞不得這味兒,便是真想要到她這裡與她說些話也都消了這心思。

可今日不來,明日他也要來。淑質抬腿便往徽猷院去,臨出門前,內裡還特地換了一身輕盈些的衣衫。她在慕容嶽的院子裡,慕容烈未必敢來,到底是他那可笑的羞恥心作怪,堆積起來的自尊心頂到了胸腔。

慕容烈何時離的江州,淑質不知。她在徽猷院整整待了三日,在這三日裡,她與慕容嶽不大食,餓了就食些果子糕點,渴了便倒兩杯米釀入肚。他們在內室中起舞飄如遊雲,彈奏琵琶聲聲,她輕揮手臂,柔而不折,他緊隨相依,在燭火搖曳下,更襯得她肌膚如無瑕白玉,臉龐柔美平和。

他們不知膩煩、不知疲憊的共度了三日,美酒佳釀尚且不能那樣令人醺醺。累了倒地便歇,醒了熱情也不減半分。柔嫩的花兒、亂舞的蝶兒,寒冷的冬日裡屋內卻是滿目春光。

這樣荒唐的三日,到底引來宜城公主的不滿,晉王府諸官休沐已過,合該議事,可慕容嶽三日不理地方州事,也沒個章程由頭,最後還是得宜城公主出面,言慕容嶽病中歇息,已無大礙,再有兩日就該好了,這才讓王師、長史、司馬王府若干學士定下心來。

宜城公主長鬆了一口氣,又覺胸口悶得厲害,深感不適,吃下一口茶水,她方低聲說:“三日、三日…他就不怕他死在女人肚皮上麼?”

不等身旁的柳嬤嬤說話,宜城公主又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頗有些切齒:“他不怕傳了出去壞自已名聲,我還怕他壞了我的乘雲路!”

宜城公主往徽猷院去時,淑質才從榻上醒來,身體只覺痠軟疲倦,心裡舒適卻不作假,搖曳起舞時,她的心境變得平和、乃至愉悅,與慕容嶽共舞時,又專注於享受這時的感覺,淑質久違的感到快樂與共鳴。她的身心與魂魄,彷彿都得到了滿足,不再空蕩蕩的。

屋內燒了地炕,榻上又鋪了潔白的狐狸皮毛,不至寒冷。她低頭望著雙眸緊閉的慕容嶽,青絲凌亂、錦袍半敞,方才她從這緊實的胸膛裡醒來,動靜並不小,看他裝睡,淑質只當不知,才想要越過他去,他便伸出手來輕輕握住了她的指尖。

他也不說話,只定定的瞧她,眼角情許多。而她酥胸半露,膚體光發佔燈燭,輕輕一笑,似嗔非嗔。

“還跳麼?”他輕聲說,笑的似春日微風。

“跳…為何不跳?”淑質理了理自個散亂的烏黑髮絲,悠悠起身。

淑質光著腳便下了地,在氈上翩然遊舞,柔若無骨,光采溢目,照映眼前人。這舞跳著有淡淡的挑逗意味,媚眼如絲,風情而不風騷,令慕容嶽心醉神迷。

他在榻上坐了片刻,雙手交疊到了一起,靜靜的看著,直到她徐徐停下了,他便將她摟了過來,淑質就勢跌坐在他身上,又伸手去攬慕容嶽的頸脖。慕容嶽在她耳後青絲處輕嗅,又用指尖輕撫她的頸,流連的摩挲。吐息亦撲打在她的頸上,溫熱綿綿,縈縈繞繞,若有似無。

他低低的笑了起來:“你是飛燕?還是合德?”

說著,他發出了一聲難以抑制的呻吟,止不住顫抖,呼吸開始急促,嘴唇微啟,失神恍惚般的親吻她的鎖骨與肩,汗珠由額頭落下。

屋門從外面突兀的開啟前,慕容嶽的喉嚨仍作響,臉暈潮紅。淑質回頭看了一眼,是宜城公主,她面無表情,淡漠的好似眼前在別人手下感到快活的男人不是她丈夫一般。淑質忽然有些倦了,鬆開了手,縮到了慕容嶽懷裡,慕容嶽便攬了攬,好讓她靠的更舒服些。

玉體橫陳,好一齣活春宮。

慕容嶽眼下泛著烏青,眸中的紅血絲透著疲憊。宜城公主真真讓這一幕給氣笑了,聽著她笑了,淑質又從慕容嶽的胸膛裡抬起頭來,瞅了她一眼,像是發現什麼新奇事似的,雙眸閃著一絲狡黠的光芒來。

慕容嶽稍緩了緩,問:“何事?”

宜城公主冷聲道:“殿下是個忙人,日日笙歌。連著三日不到前廳議事,潘師、趙長史、柴司馬、杜參軍他們可是時刻關懷殿下千金之軀,以為你病的起不來了!”

慕容嶽微微一頓,語氣淡淡:“本王知了。”

“殿下知嗎?”宜城公主反問道。美人抱腰,臉兒相偎,半掩酥胸,衣衫凌亂,露出玉肌潤膚,慕容嶽怕是早就樂不思蜀了,把他晉王府的學士、謀士通通拋到了腦後。

慕容嶽的嘴唇無聲蠕動了兩下,面上仍然瞧不出個所以然來。直到宜城公主拂袖而去,慕容嶽方才又低頭看淑質,她白皙瑩潤的臉龐上透著幾分暈紅,笑吟吟盯著他看,慕容嶽不由露出一抹旖旎繾綣的笑來,用指腹輕輕劃過她的耳廓,低柔道:“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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