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我感覺,還差一張…”
餘珊撫摸著照片內的金色紐扣,慢悠悠地靠近了天台,樓下紅色小跑如約而至。
“咳咳,周小姐,這是您的蛋,我們下去整理一下,馬上就來接您回去。”
馬助理隨意抓取了一個雞蛋,無意將一枚煮熟的蛋交付了出去。
“不用,我不需要回去了。”
“隨您安排,那就,不打攪了,衣服還是留著吧,他付了錢的,咳咳,不便宜噢。”
周旋揉著掌心的雞蛋,此刻正是倒計時內的第二天半。
莫拾歡依舊沒有為她開特例,與其等到更殘忍的結果,不如中途放棄保留卑微的自尊心。
“周衣衣,別做夢了…”
她嘲笑著自已的懦弱,一手拿著花,一手高舉起了雞蛋,垃圾桶近在眼前。
“周旋。”
背後傳來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她差點站不穩腳跟。
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展下一步的動作,表情也失去了管理,這明明就是期待過的畫面。
即使此刻委屈地想要哀嚎出聲,她偏偏冷靜過了頭,轉身面對男人的時刻,不自覺地將花藏在了身後。
莫拾歡知道她手裡藏著花,陽臺上的風吹亂了女人粉色的假髮,她的笑也變得凌亂,就像個沾沾自喜的傻瓜。
頂樓的風越來越大,莫拾歡覺得他該說些合合時宜的寒暄和問話。
女人風格大變,大方展示著暗淡的眸子,高跟鞋拉長了腿部的比例,就連笑意也陌生了幾分。
莫拾歡緩緩走了過去,安靜的平臺上風聲越發肆意,他脫下加厚的風衣加蓋了上去,身高的優勢足以替她抵擋迎面的寒風。
風把她的頭髮吹得亂七八糟地,莫拾歡覺得有點搞笑可過後卻有些心疼,後知後覺地,就像是看著她的傷疤指指點點了一番。
很久之後,莫拾歡才意識到她當年過得很不容易,應該是很疼的,形容不出來,就是不敢相信她真的經歷了這些。
“天又起涼了,提前回家也好。”
“他讓人給了我三十萬,你大概用不到我了。”
周旋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下一刻便直接被男人拉近了距離,她確認自已有過片刻的春心蕩漾,這是目前最可喜的發現。
“無所謂,你明明知道,我們之間不會只是交易。”
莫拾歡欲言又止,這種情感並無風花雪月,周旋的存在,就像死去的記憶的載體,不斷提醒著莫拾歡活下去的意義。
超越赫連長夜,便是他從兒時就激長的執念。
“咔嚓…”
躲在暗處的餘珊拍下了周旋被攬腰環抱的畫面,金色的紐扣在陽光下光彩奪目。
哥特式的半身裙藏匿了女人身材的缺陷,她深情望向男人的時刻,就此定格。
“周旋,你聽啊,撲通撲通…被灌迷魂湯的感覺,很奇怪吧…”
周旋感受著虛幻而真實的甜蜜,卻依舊保持著高度的冷靜,她將掌心裡的蛋藏在了風衣口袋,乖巧地留出了距離,轉而往前走了幾步。
“這裡是18樓,太高了。”
她摘下了粉色的假髮,雙手筆直插在衣兜內,猛然向下望了一眼,似乎有些恐高,口中自語也毫無緣由,跳躍性的思維實在讓人難以捉摸。
前一刻的嬌羞並不妨礙女人下一秒的冷靜,她不過回個身的功夫就變換了風格。
周旋取出手機詳細翻閱著下一次導遊大會的內容,認真的模樣像是全然將莫拾歡拋在了腦後。
“喂,你好。”
“周旋你放過我吧周旋,我錯了我惹錯人了求求你放過我好不好…”
周旋再次確認著對方的聲音,她一向不會刻意記住陌生人的任何細節,除卻生活圈裡無可避免的交流和人物。
“你要是敢公佈真相,我也會讓你身敗名裂…今晚六點百貨大樓見否則我就跳下去死給你看你知道嗎我真的會跳下去就是因為…”
“百貨大樓只有10層。”
周旋估算著導遊大會場地的層高,不曾為葛琳的氣話轉移注意力。
“你就是要我死是吧你這個毒婦就是要我死對不對好啊,好啊…今晚六點我就在百貨大樓跳下去你不來我就跳…”
“先掛了,我只有空管自已。”
葛琳聒噪的聲響傳播於安靜的平臺,周旋為了儲存電量直接關閉了手機。
她依舊是雲淡風輕地觀察著層高,試圖構建出合理的高度,以此 壓制心中難掩的喜悅…
莫拾歡安靜地守在身後,任由她以古怪的方式放任情緒。
他不是一個合格的心理醫生,只是讀懂了她保護自尊的方式。
周旋抖著手拿出了666色號的口紅,她淺補了一層唇色,猛然拿起手機對曾經私信的妹妹回了一個字。
“不。”
“你有些失控了,不過調整得很快,接下來需要我做些什麼。”
“被子,這麼好的太陽,我想曬被子。”
“好啊。”
他沒有質疑周旋的無厘頭,說話依舊是雲淡風輕的模樣,像是很享受地陪著她聽著風,發著瘋。
若有若無的默契,古古怪怪地共情,逗得周旋有些發笑。
很久之後,她跟著男人回到熟悉的小區,首次推開了正廳所對的陽臺,將兩床被子高高掛曬了起來。
風吹拂著兩床顏色單調的蠶絲被,空氣裡滿是陽光的味道,束舒服地讓人想生一個懶腰。
“你怎麼不問我,我到底做些什麼。”
莫拾歡沏泡著一壺紅茶,無比慵懶地靠座了下去。
他許久沒有來到這個陽臺,更沒有看過被子隨風吹拂的樣子,就像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兒時。
不對,莫拾歡搖了搖頭,她和他一樣,從來沒有過安逸的童年。
“互相去做必須達成的事即可,這次,還是自已選的路就行。”
莫拾歡從未想過干涉她的私生活,那枚金色紐扣足以說明女人的利用價值。
不論對方是有意捧殺還是無意捧高,周旋的心理素質決然可以應對一切聲音。
“我很少存在什麼選擇,事情超出了我的可控範圍,所以只好自由發展。”
“那就歡迎來到,我們的世界,自由發展的世界。”
兩人慷慨激昂地一番探討,就像是開展了一場簡短而充滿了暗語的檢討會,從頭到尾都在故弄玄虛。
他們的確不知道該如何自處,也許是各行各事的室友,或者是等待對方利用價值歸零。
一隻迷途的白鴿跌落在了陽臺,計劃外的來客讓兩人紛紛鬆了一口氣。
周旋的腦海裡閃越著無數種搭訕的方式,眼下莫拾歡就在眼前,依舊不知如何更近一步。
“你喜歡紅燒,還是清蒸。”
莫拾歡下意識地看向了受傷的鴿子,她問得沒頭沒腦眼裡滿是真誠。
“清蒸。”
“好的。”
周旋提起白鴿擦肩而過,白皙的臉蛋上依舊緋紅一片,這下輪到莫拾歡有些不自在。
他轉過身看著女人忙碌的背影,自已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卻像是惹得她牙根癢癢。
七天的時間,一是為了測試K的反應,二則是讓對方有個考慮的週期。
莫拾歡自然知曉,女人嬌羞狀態存在另一種可能,也許只要他服一次軟,周旋根本插翅難飛。
他不屑於用男色征服一個女人,深信自已只是欣賞女人身上的狠勁,也習慣了所有人都可有可無。
莫拾歡感受著陽臺上的風聲,轉而緩著步調靠近了廚房。
他從未構思過這個所謂的“家”會迎來一個女主人,突然間帶著好奇心看向了女人的背影。
她的身影平平無奇,莫拾歡內心依舊波瀾不驚,沒有什麼說不上的情緒,他自信對於女人依舊平淡如水。
“好訊息壞訊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女人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她側過了身,陽光均勻地撒在了五官,緩緩吸入了一口氣,像是調整著思緒。
很多年後,莫拾歡依舊會回憶起這樣平平無奇的午時,卻再也不會有唾手可得的錯覺。
“你聽。
我的世界,起風了。”
她低頭自語,目光再也不落在莫拾歡的身上。
他不會懂,風在周旋的世界裡代表了飛揚和灑脫,也代表了新的起點。
“你聽。
我的世界,起風了。”
莫拾歡回憶著這簡短的話語,後知後覺地感受著其中的深意,記憶中,周旋曾在某篇週刊下摘寫過這樣簡短的話語。
那一段話的結尾,是神秘的數字,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