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人床鋪只有米的長度，赫連不習慣彎曲著身體，只得將大長腿空懸了一大段。
“你的吃住行的確融入了普通人真實的一面，可惜這只是一場隨時結束的體驗。
真實活在絕望裡的人，從來沒得選，就像老鼠，生來就註定要去偷。
即使不偷不搶，也會像死的無聲無息臭名昭著。”
“本性難改無非不願意改，善惡本就一念之間，沒必要將懦弱和無能歸罪於人的本性，懶就是懶，沒有什麼天註定。”
赫連說得義正言辭，周旋不覺一笑，這位高高在上的大少爺果然沒有切實體會過絕望。
他似乎並不理解，一個為肚皮奔波的人，根本無法向上再爬一層。
“普通人成為普通人，從來不是因為他懶不是因為他不想改變…
K先生，你不會明白，逆行者被碾死的感受，被誇讚勇敢，是沒有意義的…
就像贊美農民勤勞，歌頌苦難偉大，去你的勤勞去你的偉大，沒人想勤勞沒人想偉大。”
赫連認真品味著女人的簡述，此次折返杭城便是為了拿下今年最大的專案。
合作方性情古怪，主理人歐陽懷玉已經拒絕了多家合作，礙於慈善基金會的面子，送出了創業前昔生活的租房。
對方提的要求，便是讓赫連深居簡出十個工作日，而後提交一份體驗報告，根據報告內容商議雙方是否達成下一步的合作。
報告的要求極為精簡，內容只需要一百字以內，越短越好。
全球網路安全大會在即，大會當日即將宣佈入選的多個方案。
一旦方案入選得以各國支援，強大的啟動資金和援力足以讓紙上談兵的科新計劃成真。
目前形勢而言，赫連團隊判斷歐陽懷玉團隊研製的技術方案最具潛力，一旦達成合作，團隊必然名聲大噪。
“莫拾歡，現年35歲，未婚。該男子農村家庭出生，單親家庭，10歲被姑父收養。
牙科醫學畢業，後攻讀心理學，於五年前繼承全數家產，名下有一家頗具規模的攝影公司，幾個皮包公司賬戶，外加數套房產。
莫在畢業後參與過海外商會業務，後轉入集團旗下心理醫院，擔任見習心理醫生，與方總女兒方醫生走得較近。
不過近日提出離職，並轉博主方向發展…
以上分析，對方為競爭獵手可能性為百分之三十五…”
赫連查驗莫拾歡身份的時刻，周旋簡單翻閱著“粉色聯盟”內的群訊息，李莉婭交付定金的細節照片被一一展示。
群裡的人大多對過去耿耿於懷，參與遊戲的每一個角色都曾為霸凌受害者。
被持續跟蹤定位的手機電量掉得極快，不過片刻電量再度告急。
周旋放大了李莉婭交付900押金的照片，女人的眼神裡尋覓到的半點溫情，足以成為其致命的傷。
“第二場導遊大會規模不小，劇場擁有360度的電子螢幕，移動軟椅座無虛席，正好成就一個鮮明的主角。”
王君瑞將劇院的照片分享在了聊天群內，用一顆紅點標出了自已心目中女主佔據的C位。
周旋隔著螢幕點觸著舞臺的正中央，恰在此刻收到了私信。
妹妹首次單方面發出訊息，倒不像是商量的語氣。
“掌控一切的感覺很美妙吧，姐姐，這一次，我要站在舞臺中央…”
赫連長夜翻看著關於莫拾歡的背景資料，暫時打消了更深一層的猜測。
照目前形勢來看，莫拾歡倒沒有“資訊刺客”的嫌疑。
他暗自猜想，周旋和莫拾歡的交易，也許，藏著更多不為人知的過往。
男人收起了手機看向了小小陽臺，依舊對歐陽懷玉的用意半知半解。
周旋不會告訴任何人她喜歡陽臺房的原因，除卻陽光，她還得時刻提防暗處的危機。
陽臺對她而言相當於逃生通道，即使跳下去非死即傷，也算是活的希望。
多年來，她一直選擇距離派出所三公里以內的住房，只為了有朝一日，願者上鉤。
赫連體驗普通人的生活，就像是抽取了一週體驗卡。
他根本不會明白，人的命很早便定好了貴賤，凡人的尊嚴，只會被生活磨得發爛發臭。
“我會假裝不知道他在追蹤我，也許他也在假裝不知道我正在看著他，你不覺得很有趣嗎？他騙騙我，我騙騙他。”
此刻，周旋的廢話似乎充滿了哲學，彎彎繞繞沒有半點真誠。
她說起這些的時候像是犯了導遊的職業病，全篇沒有重點。
“說些實際的吧，有些問題就像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一樣複雜而且沒有意義。
你感覺到了嗎？我在你床上放了一個蛋，雞蛋。”
“這算什麼把戲，他教的你？”
“別誤會，我這裡也有一個，我和他之間，目前只有一臺洗衣機的交情，算了，你沒有必要知道細節。
K先生，願意玩一場幼稚的遊戲麼…”
周旋手心把握著一個雞蛋，簡單展示過後，便隨意地將蛋裝入了她的棉服口袋。
赫連依舊懷疑她是暗處對手佈下的餌，著實看不上這些不上臺面的花招。
正待他等著女人做些大動作，對方居然大搖大擺地打起了地鋪。
赫連的屋子整潔有序，地面幾乎纖塵不染，她拖拉著華麗的地毯，以棉服為被躺了下去。
窗外的路燈幾乎照亮了大半間屋子，她平躺著看著天花板，一旁保持“嗡嗡”振動的手機再次發出了低電量的警告聲。
“如果你受邀來坑我，現在有點不確定要怎麼坑法或者不確定是否要繼續，那就讓這個蛋來做決定。
相對而言，我也不確定自已要不要追求莫拾歡，那也讓這顆蛋，做出決定。”
赫連果然在被褥裡摸到了一個蛋，女人的做法幼稚到了極限，他沒有耐心再聽下去，直接關閉了夜燈，畢竟外面的燈光已經足夠看清屋舍。
不過一秒間隔，燈又被點亮，而這個女瘋子也以詭異的速度爬到了床前。
“…”
“你還沒有聽清規則，確定不來一場，“完”蛋遊戲？”
赫連再次關閉了燈，周旋即刻點亮，勢必要將遊戲規則貫徹到底。
“有完沒完，我需要休息。”
“你還不明白麼，一男一女，共處一室，肯定會做些什麼才對。”
“你覺得我能做什麼。”
“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現在，我在想，他會怎麼覺得…
關燈的話，你會後悔的…”
赫連不信邪地關閉了總開關，世界瞬間安靜了下來，周旋在心中默唸著數字。
“一，二，三…他既然要利用我，自然知道怎樣討好我這個瘋子…”
她躺在地板上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構想著莫拾歡破門而入的情景。
“有人嗎，外賣到了。”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過後，兩人齊刷刷地看向了木門。
“他果然還是插手了。”
周旋洋洋得意，莫拾歡果然看重了自已的價值。
她抓起了另一個雞蛋放入了男人手中，急促的敲門聲過後，外頭的阿姨自報家門，原來是社群街道辦的主任親自出馬。
“開門了，有群眾反映裡面有不正當男女關係，麻煩配合一下…”
“我不確定要不要抓住讓自已心動的人，你不確定是否要繼續幫那個人研究我，那說明，我們都搖擺不定…”
周旋坐在了狹小的床前，她像個孩童一般踢著腿，心情滿是愉悅。
“麻煩配合調查，再不開門我們就報警了…””
赫連所在的住所是掃黃重災區，街道辦主任親自出馬，樓上樓下瞬時慌做一團。
原本寂靜的小樓瞬時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閃爍的燈光將小屋照得色彩斑斕，赫連長夜看著女人被顏色薰染的背影。
多年前的回憶再上心頭，那個不顧生死擋在他身前的女人，此刻，像是擁有了更大的勇氣。
“完蛋計劃的規則很簡單，從現在開始，到明晚12點整結束。
要求，無論去哪裡都帶著這個蛋，到點蛋不破，我繼續追他，你還是逮我。
蛋破了，大家都痛快地結束，畢竟人最大的敵人就是自已，這個理由，足夠說服你嗎？”
外面新添了一份熱鬧，他們靜聽著雞飛狗跳的動靜。
許久之後院子裡傳來了警笛聲，多對嫌疑男女被押解下樓。
叩門聲再次響起，赫連回過神的時刻，女人居然主動雙手投降，她一臉無辜的模樣，令人瞬間有些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