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

周旋聽得越發真切,她以高處的視角看著樓下單膝跪地的男人,回顧著莫拾歡求婚的場景,全然是不一樣的感受。

他笨拙藏匿著身後的玫瑰,臉上掛著驕傲的笑意,陽臺正前方擺放著一顆醜戒指。

“敢不敢要我。”

“嗯?”

K卸掉了藍色的美瞳,抽離了累贅的皮帶,單手將玫瑰藏在了身後,而後向著樓上的人步步而近。

他逐一摘掉手錶,脫下了皮鞋,褪去了外套,鬆散著長髮,意圖拋下所有的點綴和偽裝,真真切切地,將真實的自已呈現於前。

周旋縮躲在陽臺的角落,曾幾何時,她的夢想便是租住在一間相陽的臥室。

她享受短暫擁有的感覺,可以曬被子的陽臺,三公里範圍內的警察局,這些溫暖和安全感足夠支撐起一個“家”字。

此刻,她像個小偷一般無處遮掩,寬敞的陽臺在視線內不斷增添著花式。

瓷白色的牆面緩而轉為了木質,亭臺花園隨之鋪上了一層古色的韻味。

她抬手看著身上的病號服,灰白相間的套裝化為了白色衣裙,優良的質地再也不像是尋常配角的服飾。

這次的幻想裡,周旋首次擁有了女主視角。

她驚異於內心猖狂的蛻變,抬頭對上了步入臺階的K先生,對方完美演繹著她對於小說中男主所有的想象。

“男人結實的肌肉線條一覽無餘,凝聚滄桑的聲調帶著不可抵抗的氣魄,他抬眸的時刻,暮色已至。

男人像是帶來了屬於夜的那片黑暗,別人所恐懼的,卻是她所渴求的…”

周旋定定地回味著小說《君臨天下》對於男主赫連長夜的描繪,也正是在此刻才意識到,小說的男主和當年的那個他同名同姓…

“周旋,讓一切,重新開始。”

她愣愣地看著眼前完美的男人,幾乎動彈不得,心虛蔓延而至。

目光彙集到男人深棕色眼眸的時刻,一切像是迴歸到了原點,那是大學時期的某個午後…

“我認識,你的眼睛…”

周旋像是遭受了致命的傷感,K的雙眸何止似曾相識…

這雙眼眸,曾無數次在午夜夢迴時分照亮她的恐懼和愧疚,如今,近在眼前。

她感受著一萬分的難過,積壓多年的眼淚在此刻得以爆發。

周旋無比珍視著熱淚盈眶的感覺,從悲到喜不過一瞬。

她本就不擅長掌控人類本身自帶的懦弱和恨意,此刻,只得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一般抽泣了起來。

男人在她眼中美輪美奐,就像是永遠也無法觸及的彩霞,驕陽,彩虹…

“你果然沒有忘記我…

就像我從來沒有放下過你…”

K真切接受著同頻世界發出的訊號,他們就像是彌留在錯位時空的兩個路人,兜兜轉轉終將會面。

男人徹底入侵了女人幻想的古風世界,他口含著玫瑰,將染血的手掌印在了周旋受傷的手臂。

兩人血液相親的時候,K開啟了首飾盒,她看著閃亮的鑽戒緩緩移動,隨後便取代莫拾歡的戒指,戴在了她的無名指。

莫拾歡求婚的戒指墜落在地,周旋開始質疑眼前一切的真實性,她就像是一隻掉入蜜罐的老鼠,時刻感受著甜蜜所帶來的窒息感。

“叫我,夜。”

周旋依舊是出神的狀態,她分明聽懂了男人的低語,也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可觸及到真實的人,身體本能地想要掙脫對方的懷抱。

周旋就像一個未曾被溫暖過的人,拼命逃離著屬於自已的太陽。

她身體抖得厲害,拒絕著男人再度靠近,他任憑女人一頓抓撓,依舊是將人穩穩攬在懷中。

K先生的懷抱將周旋推入了失聲失語的古風世界,她看著渲染在側的美好天地。

這個世界的每一道光芒都擁有著驚人的色澤,所有的美好色彩都觸手可及…

一個小時過後,在小區遊走的莫拾歡回到了住所。

他不確認自已走錯了幾段路,兜兜轉轉之下,也不知自已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莫名的煩躁感隨之而至,他所有的慌亂都沒有合理的由頭。

此時的範天賜還在等待周旋,他收整著行囊備下了離別信,眼見莫拾歡單獨返回,還是失望地連連嘆息。

“怎麼不是你呢…

看來,周媽對男人的品味還要往上走一層,心大,夠瘋,我服。”

範天賜說的沒頭沒腦,可眼下他是莫拾歡唯一能抓住的人。

“王姨,那臺洗衣機,簡單處理吧,不重要了。”

莫拾歡繞走到了洗手間,那臺作為獎品的洗衣機已經失去蹤跡。

他猛然一驚,說不上有任何難過,消失的洗衣機,消失的周旋,似乎並不能代表什麼。

他想要的,就是製造屬於K先生的軟肋,進而接近赫連長夜,撕毀屬於巔峰者的一切。

而周旋,只會是最優秀的工具。

“她讓你帶走了洗衣機,那就說明,我會是份美好的回憶。”

莫拾歡隨著範天賜的視線看向了次臥,夜裡九點的鐘聲正式響起,房子裡再次靜地可怕。

“自戀,喏,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其實我答應周媽不許多嘴的…

但是手寫就不一樣啦,不算違背。

喏,你可以偷看然後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又或者直接撕毀,雖然我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哈哈,不算大事。

有緣,村裡見。”

範天賜敲打著信封,他也不知道這封告密信會起到怎樣的效果。

簡單打包後,他對著莫拾歡拋了個媚眼,出門的時候又是俏皮大男生的虛偽面龐。

莫拾歡目送著青年離去,他將屋舍處理得異常整潔,房子裡甚至沒有留下他和周旋存在過的痕跡…

除了,依舊晾曬陽臺的幾塊抹布。

他不自覺地走入了周旋的臥室,推開窗門看向了她所涉及的風景,一望又是半個多小時。

天空突然落雨,莫拾歡抬起了頭看著飄落的雨滴,任由雨水砸在了面容。

溼潤的水滴隨之流落在地,被周旋救住的白鴿乖乖躲在了窗簾一旁。

“咕咕咕咕…”

鴿子的聲響將男人喚回了現實,他對著胖鼓鼓的小傢伙伸出了手,放置在桌案上的玉米粒顆顆飽滿。

他忍不住拿起了幾顆,慢吞吞地餵了起來。

一顆,兩顆…

隨之,腦海裡滿是周旋和K親密的畫面,他再也無法聚焦於可惡的玉米粒,只得回身拿起來那封信。

“故作姿態…”

莫拾歡還是開啟了那封信,空白的信,卻也因為這片空白心石落地。

他情願這是一個無聊的惡作劇,根本無法解釋眼下的不安和躊躇。

“喂,周媽說你是她的故人,她想守護的人,故在哪裡我不知道,反正,你好像曾經很重要吧…

噓,故人,記得保守秘密…”

範天賜將土特產放在了保安亭,發出語音訊息後便刪除了暫時的好友莫拾歡。

“小夥子,走了啊。”

“嗯,母上大人,已經不需要我了。

殘廢的我註定是個累贅…

教書去嘍,月薪三千威力無邊。”

保安亭的小哥聽得一陣迷糊,當初放範天賜入園便是因為他的甜言蜜語和賣萌裝殘。

“三千,開玩笑,我們這裡保安亭一個月八千,莫醫生那麼賺錢能養不起你們?”

“你說啥。”

“養不起你們?”

“不不不,再上一句。”

“我們這裡八千一個月…”

“大哥,我突然有點低血糖…”

“噢…”

夜雨持續到了半夜,K就這樣安靜地看著女人入眠。

她習慣睡覺的時候弓著身軀,出租房的床鋪並不寬敞,伸腿便超出了床板的領域。

他回憶著入住歐陽懷玉屋舍的體驗,細心地擺正了女人的雙腿,而後舒展著她的手心,抓著她的手指,將另一枚戒指推入了他的的無名指。

“禮成。”

“故人…”

莫拾歡徹夜未眠,他翻尋著周旋留下的書冊,天際泛白之後,總算在某篇雜誌找到了一頁熟悉的糖紙。

“故人…”

褪色的糖紙上保留著不明顯的商標,他手持著鑷子夾起糖紙細細翻看,模糊的回憶開始點滴聚集…

“抽獎遊戲開始了…”

多年前,習慣跟守在周旋身後的莫拾歡已經摸索出了女人出現的規律,週四週五,抽獎攤位都會如期而至。

她似乎沉迷於他人開獎的時刻,有那麼一次,也僅僅是這樣一次,莫拾歡大膽出現在她身前,扮演著少年路人的角色。

當時,他抽到的安慰獎,就是一顆膩味的牛奶糖。

周旋書頁中夾著的糖紙,喚醒了死去的回憶。

他感受著連續的心悸,強烈的心痛感幾乎讓人難以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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