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謝晉安,他引了一人入府,兩人直直地來了飛鴻院,前者還大張旗鼓地讓人置辦了一桌酒席,鬧得府中人人皆知:大公子請來了一位貴客,據說此人與郡王府交情頗深。

這位貴客不是別人,正是偷偷替謝晉宣診治過幾次的申玉衡。

飛鴻院內,謝晉宣已然好了許多,此時他坐在輪椅之上,人雖然滿面病容,但眸中有了光彩。

見謝晉安申玉衡二人相攜而來,遠遠地便由人推著輪椅上前迎接。

謝晉安瞧見了,英挺的劍眉微蹙,他出聲責備道:“你身子剛有起色,怎可到這院外來吹風?”

謝晉宣掩唇低咳了兩聲,呼吸聲急而粗,他勉強壓下喉間癢意,拱手一禮道:“有貴客前來,豈有不出門迎接之禮。”

申玉衡伸手虛扶一把,嘴角的笑漫不經心,他湊近了些,語氣帶著幾分調侃:“做戲而已,二公子不必如此認真 。”

兩人如第一次見面一般,由著謝晉安好好引薦了一番,又互相客套了一番,這才齊齊進了內室。

待遣退所有下人,申玉衡才懶懶地斜靠在椅背上,語帶譏誚地道:“別人請我去都是瞧病的,請我來演戲的,謝大公子還是第一個。”

相處了幾次,謝晉安也知此人做派便是如此,不禁輕笑一聲,略帶歉意地拱了拱手:“勞煩申兄了。總是讓申兄漏液前來替舍弟診治總是不便,所以今日才借了結交之名將您引薦給晉宣,如此,以後請申兄過府便有了正當名目,只是今日麻煩申兄了。”

申玉衡道:“不過玩笑一句,你倒同我諸多解釋,罷了,來都來了,正好再替謝二公子把把脈。”

申玉衡平日裡瞧著有些不著調,但一當他認真起來時,身上便不自覺地散發出一種讓人不敢靠近的威壓,這一點,連謝晉安都感覺到了。

且這種威壓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他覺得自已在另一人身上也感受到過。

謝晉安看著申玉衡認真把脈的神態微微出神。

片刻之後,申玉衡收回了手,神色又恢復成玩世不恭的樣子,他道:“沒什麼大礙,只是底子實在太差,恐怕得調養個三五年才能恢復到常人的一半,若想長壽,則一輩子都得細心將養著。”

聽得此言,謝晉安面色一僵,他沒想到申玉衡這次竟如此直白地便將病情告知給了謝晉宣,他有些忐忑地將目光落在謝晉宣身上,只見後者神色如常,甚至還十分淡然地拱手朝著申玉衡致謝。

申玉衡瞧著謝晉安略帶擔憂的神色,不甚在意地挑了挑眉。

謝晉宣也看向他,笑著道:“大哥,我沒那麼脆弱,我自已的身體,即使申大夫不說,我也知道它是個什麼情況,您不用瞞我。如今我能坐起來,能自已吃飯,我已經很滿足了。”

謝晉安喉頭一哽,頗為難受地道:“阿宣……”

謝晉宣搖了搖頭,瓷白的肌膚如一碰就碎的上好骨瓷,連笑都帶著易碎感。

他道:“申大夫為我私下診治的事先別告訴母親和府中其他人,等我身子再好些,我想想親自說。大哥放心,我會慢慢變好,為了你們,我會努力活下去。”

清脆的掌聲突兀地響起,只見申玉衡漫不經心地拍著掌,嘴角勾著輕蔑的笑意。

“好感人,為了親人好好的活著。”

謝家兩兄弟不由齊齊愣住了,只是因為申玉衡話裡的嘲諷實在太過明顯。

謝晉安忍不住問道:“申兄,您何出此言?”

申玉衡放下手,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手上的玉扳指,淡淡地道:“謝兄可還記得七年前您外祖家的那場無妄之災?”

謝晉安和謝晉宣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詫異之色。

謝晉宣問:“先生為何會提起這事?”

申玉衡不答,只繼續道:“最近閒來無事,多打聽了幾句關於謝府的舊事,無意間得知了一個訊息。七年前,內閣首輔換人,連帶著首輔一派的許多官員都撤職的撤職、下獄的下獄,就連七彎八拐有點關係的公子們的外祖家也被牽連其中,被判抄家流放。而這一切,都是新任首輔薛大人的功勞。申某無意間聽說一事,貴府老爺前些日子已經託關係搭上了新任巡撫高大人,而這高大人,任督察院右僉都御史,雖只是個四品官,但卻是那薛首輔的得意門生。”

說到這兒,處在官場的謝晉安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他蹙眉道:“我爹……他應不至如此。”

申玉衡站起身來,撣了撣身上有些發皺的錦袍,不甚在意地道:“謝家老爺如何行事,與申某無關,謝家的銀子以後是不是會源源不斷地流進仇人的口袋裡,也與申某無關。申某隻是無意間得知此事,與二位公子提個醒罷了,如若二位公子覺著我多管閒事,只當申某是在胡言亂語罷了。”

說完,申玉衡面上帶笑,一派瀟灑地大步出了內室。

謝晉安怔愣片刻,隨即緊步追了出來,攔住了他的去路。

“申兄今日這番話,是替郡王說的嗎?”謝晉安看著申玉衡的目光中帶上了幾分防備。

申玉衡一臉不可思議地回視他良久,最終雙手一攤,無奈地搖了搖頭,頗有幾分破罐子破摔地道:“您覺得是便是吧,但作為醫者,我更相信,謝二公子缺少求生的意志,這件事,或許可以讓他真正想要立起來。”

謝晉安微微恍神,想明白其中關竅,心頭頓時生出了一絲愧疚,他連忙朝著申玉衡長長一揖,滿含歉意地道:“是謝某誤會申兄了,還請申兄不計前嫌,一定留下來,謝某當以酒賠罪。”

申玉衡眸光微閃,大方地受了謝晉安這一禮,隨即伸出手,兩人相讓復回了內室。

再說那謝晉宣,聽了申玉衡那番話後,卻是沉默良久,臉色也愈加蒼白了。

七年前外祖家突然沒落,而謝府之所以沒有被牽連,是因為謝懷遠向朝廷上交了整整五十萬兩雪花銀充作軍餉。

至此一事後,母親大受打擊,身體每況愈下,不僅每日蝸居在佛堂不出,連掌家之權也交了出去。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兄弟兩人突然失了主心骨,外祖家出事,爹不喜,娘又病著,二房趁機突然得勢。

偏偏,謝晉宣自已的身體又不爭氣。

出了這等變故,已經考上秀才的謝晉安仕途被強行斷了,萬般無奈之下,他一聲不吭地跑去參了軍,而後機緣巧合下入了郡王府,經過幾年曆練,才慢慢爬到了指揮一職。

可以說,七年前外祖家的覆滅,對他們大房來說是極為沉重的打擊。

大哥謝晉安可以為了母親和自已有個依靠而棄文從武,透過自已的努力獲得官身,成為謝府不容小覷的存在。

而他,又為母親和大哥做過什麼呢?

謝晉宣心頭苦澀,如今,偏偏在他身體最不爭氣的時候,那個對他不聞不問的爹竟然投靠了薛紹安——那個害死外祖父和舅舅們的罪魁禍首。

怒氣糾纏著鬱氣在胸中不斷翻騰,謝晉宣覺得喉頭一甜,終是壓抑不住內心悲憤噴出了一大口血來,整個人昏死過去。

謝晉安和申玉衡回來時便正好撞見這一幕。

謝晉安嚇得面無人色,連忙衝上去摟住謝晉宣瘦削的身子,申玉衡已經以手搭脈,凝神診斷起來。

半晌,申玉衡微微舒出一口氣,道:“是胸中淤血,吐過便沒事了。不過他身子虛弱得緊,得讓人仔細照料。”

謝晉安聞言,稍稍放下心來,他將謝晉宣抱起,輕輕放在床上,又替他掖好了被子,才輕嘆一聲道:“他從小思慮便重,今日之事,還不知未來要如何為難自已……”

申玉衡淡淡道:“他久病在床,早已沒了活下去的意志,饒是申某醫術再高明,也治不了心病。今日他吐的這口血,便是他自已給自已下的一劑猛藥,對於二公子這般心性的人,您越是護著他,越是對他的一種傷害……至於未來如何,您不如交給他自已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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