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並未將與留芸的齟齬放在心上,反而愈發盡心仔細地照顧五姑娘,不過過了兩三日,小姑娘便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大病之後,胃口不好,人也沒什麼精神。

這日一早,扶桑便與湘兒一道帶著五姑娘去五姨娘屋子裡用早膳。、

早膳準備了謝清容最愛吃的餛飩,但是小姑娘吃了兩口便不再吃了,整個人都懨懨地窩在五姨娘身上,一讓她下來,她便小嘴一癟,哭鬧起來。

五姨娘憐她病了一場,小臉的肉都消減了,便也由著她去。

只是她肚子大了,一來怕壓著肚子裡的孩子,二來腰疼得厲害,再抱著個孩子,實在難受。

留蕊看出五姨娘的不適,上前對五姑娘輕聲哄道:“姑娘,姨娘身子沉,你到奴婢懷裡來可好?”

謝清容搖了搖頭,轉身將臉埋在姨娘懷裡不肯出來。

留芸極有眼色地拿來靠枕放在五姨娘腰後讓她墊著,然後笑著道:“五姑娘素日裡活潑愛動,怕是還沒適應身邊換了人,姑娘年紀小,又不懂得說,這才會格外黏姨娘了些,要不然讓奴婢試試……”

意有所指地說了一氣,留芸便伸手要來抱五姑娘。

聞言,五姨娘輕輕顰眉,不動聲色地微微側身避過,又抬眼看向扶桑,笑著道:“扶桑,你來抱姑娘吧。”

扶桑抬眼看了悻悻收回手的留芸一眼,走上前去,在謝清容面前蹲下身來,目光溫柔地注視著她,問:“姑娘,你想出去玩嗎?”

謝清容輕輕搖了搖頭。

扶桑又道:“那我們就在這間屋子裡玩好嗎?姨娘一直在,奴婢也陪你一起玩?”

謝清容看了扶桑一會兒,似是在思考什麼,然後突然說了句:“娃娃。”

五姨娘沒聽清,低下頭問:“什麼?”

一旁的湘兒倒是聽清了,連忙回道:“姑娘應該是想要扶桑縫的布娃娃,之前她可喜歡了,睡覺都要抱著呢。”

五姨娘道:“我有印象,你曾讓蘇嬤嬤帶回來一個可以驅蚊蟲的艾草娃娃,是那個嗎?”

湘兒張口想說什麼,一抬眼便對上留芸幽冷的目光,嚇得縮了縮脖子,趕緊低下頭去不再作聲。

扶桑也沒提之後做的那個被留芸毀掉的娃娃,只笑著道:“那奴婢便斗膽向姨娘討一尺上等的花布,奴婢再為姑娘縫製一個便是。”

那日留芸以她的布粗糙為由將娃娃拿走毀掉,今日她便當著她的面向五姨娘討布再縫製一個,看她還有什麼話說。

五姨娘欣然應允,立刻便讓沁兒去庫房取了最好的綢布來。

扶桑便在眾人的注視下,熟練地裁剪布料,眾人幫著一起縫製,不到一個時辰,一個可愛的兔子模樣的布娃娃就做成了。

謝清容看著漂亮可愛的布娃娃,頓時眼眸發亮,將其抱在懷裡,高興地將臉親暱地捱了上去,又親了親,當真是愛不釋手,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一高興,竟然自已主動要求下地去玩耍,也不黏著五姨娘了。

君蘭頓時鬆了一口氣,不由誇獎道:“還是扶桑有辦法。”

蘇嬤嬤也笑著附和:“扶桑是個心靈手巧的,別的不說,就單論這針黹女紅,倒不像是個孩子的手筆,我瞧著能趕上有十多年經驗的老師傅的手藝了。”

留蕊掩唇偷笑:“瞧嬤嬤說的,扶桑如今才多大年紀,怕不是出了孃胎就拿針了。”

五姨娘乜了她一眼,打趣道:“說不定是天上的織女轉世呢?你沒聽湘兒說,咱家姑娘都叫她仙女姐姐嗎?”

扶桑被幾人說得面紅耳赤,平時也算得伶牙俐齒的人兒,此刻倒只顧低著頭不說話了。

留芸在一旁看著,只覺齒冷。那夜對著自已的剪尖都沒露一絲怯色,今日反而被幾句話就說紅了臉,真是虛偽!

此時屋子裡暖意融融,笑聲不斷,更襯得幫不上忙的留芸有些格格不入。

她面上陪著笑,手裡卻差點將帕子給絞爛了。

她覺得自從扶桑來了玲瓏閣,好像有什麼東西已經變了,變得她難以掌控。

……

屋子裡的人不遺餘力地陪著小姑娘玩鬧了小半個時辰,直到謝清容累到打呵欠。

五姨娘讓湘兒將姑娘就安置在她榻上歇息,不用回西廂去。

見屋子裡有人看著,扶桑便提議道:“姨娘,姑娘大病初癒,胃口不佳,奴婢曾聽人說過,適當吃些薏仁山楂糕可以健脾開胃。如今姑娘睡著了,不如奴婢去小廚房裡做一些,一會兒姑娘醒來正好可以食用。”

五姨娘驚奇道:“你還知道這些?薏仁山楂糕確實可以健脾開胃,只是薏仁做出來總有一股說不出的味道,我以前做過,清兒不愛吃。”

扶桑道:“那便讓奴婢試試吧。”

沒過多久,薏仁山楂糕便做好了,當熱騰騰的糕點端上來時,香氣瞬間溢滿了整個屋子。

屋子裡的人都上前去品嚐,吃了之後,也是讚不絕口。

“你這是如何處理的,竟然沒有一絲藥味,反而酸甜爽口,也不粘膩,外面聚芳齋的點心也比不上你的手藝。”

五姨娘因為懷著孕,不宜多食山楂,便只淺淺嘗了一口,就是這一小口,吃得她眼睛都亮了。

扶桑恬靜地笑了笑,整個人都顯得乖順可人,她回道:“做法奴婢是跟著養母學的,不復雜。做的時候小廚房的廚娘在一邊看著,她已經學會了,以後姨娘或者姑娘想吃,隨時可以讓小廚房做。”

留蕊見眾人都在品嚐糕點,就留芸站在一旁不動,便端著糕點給她遞了過去,誰知後者臉色一沉,別開臉冷淡地道:“我不吃。”

說完,藉口有別的事便大步出了屋子。

蘇嬤嬤後腳跟了出來,就見留芸將院子裡開得正好的木芙蓉揪得滿地都是。

“這院子裡就這麼點顏色可人,還平白叫你糟蹋了。”

留芸乍然聽見身後有人說話,嚇得一個激靈,見來人是蘇嬤嬤,忙不迭扯開了一個笑臉道:“嬤嬤,我不是有意的,這便馬上去打掃了。”

蘇嬤嬤卻叫住了她,看著她眼下的烏青,輕聲道:“這幾日見你似乎不太暢快,可是因為扶桑得了主子的寵,你受了主子冷落?”

平日裡從沒有人在留芸面前提過此事,就連同她一起長大的留蕊最近都對她冷淡了許多,此時突然被蘇嬤嬤道破,她不禁紅了眼眶,別過頭去,嘴硬道:“哪裡的事,嬤嬤看錯了。”

蘇嬤嬤淡淡道:“我看沒看錯你心裡清楚,扶桑對五姑娘那可是救命的恩情,無論如何你都不該和她爭執,就憑你從小長在謝府,老子又是得臉的管事,你將來的出路都不會差,你又何必同一個小丫頭斤斤計較?”

留芸驀然抬眼,不忿地道:“哪裡是我計較?她不過一個清漪院的賤婢……”

“閉嘴!”蘇嬤嬤突然低聲呵斥住了她,眼神也變得凌厲起來,“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不知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你別忘了,五姨娘是打哪兒來的!”

被這麼一吼,留芸眼眶更紅了,眼看著就要哭出來,卻倔強地咬著唇,不吭聲。

蘇嬤嬤輕嘆了一聲,軟下語氣道:“看你心情不佳,我便放你半日假,聽說你家裡出了點事,你且回去看看吧。”

留芸聽蘇嬤嬤這般說,急急回了家去。

留芸的家離謝府不遠,也不過隔了兩條街,在這樣的地段,有一個二進的院子,家境已算殷實。

她推開院門,就見院子裡簸箕掃帚翻在地上,晾曬的豆子滾了滿地,就像剛被人打劫過一般。

留芸喚了兩聲“娘”,見無人搭理,她這才往裡走,走到最裡面,便聽見自家嫂子屋子裡傳來了嚶嚶的哭泣聲。

“娘,大嫂,出了什麼事了,怎麼院子裡亂成這樣,大門也沒關。”

進了屋子,她聞見屋中濃郁的血腥味,大嫂頭上裹著頭巾半靠在床上,和她娘相對拭淚。

見她回來,留芸的娘錢氏趕緊起身,將她拉出了屋子,待去到最邊上的廚房,才將近幾日發生的事情道出。

“你不知道,你哥哥本就是個不中用的,你爹好不容易給他在謝府謀了個餵馬的閒差,可你哥哥也不知怎的如此犯渾,竟偷了餵馬的精料和粗鹽塊去賣,還被管事的逮個正著。因著你爹的面子,那管事只讓我去賠了錢便將他領回來了,回家後,我和你大嫂連番逼問,才知他將錢都拿去賭了!”

“這還不算,如今他在家裡安分了不過兩日,便又偷了家裡的錢去賭,今日一早我去街上買雞,他又問你嫂嫂要錢,你嫂嫂不給,說是剩下一點錢要留著生孩子用,那個殺千刀的便拳腳相向,誰知……你嫂嫂肚裡剛成型的孩子就這麼沒了,還是個男胎啊……天殺的,也不知這是作了什麼孽……”

留芸聽到一半,只覺得自已的心突突跳得厲害,她問:“娘,你賠了多少錢?”

錢氏一聽,只抹著淚支支吾吾地不答話。

留芸頓感不妙,她猛地拔腿跑向自已的屋子,從衣櫃深處翻出一個不起眼的小匣子,才發現匣子上的鎖果然被人撬了,裡面存的三百兩銀票不翼而飛。

留芸氣沖沖跑出來,問錢氏道:“娘,誰撬了我的鎖,我裡面的銀票呢?”

錢氏期期艾艾地說不清楚,留芸猩紅著眼問:“是不是你將這錢給我哥了?只有你知道我櫃子裡藏了錢,娘,你怎麼能這樣!這是我存了十幾年的嫁妝啊!你怎麼能這麼對我!”

錢氏拍著大腿道:“娘也是沒辦法,管事讓賠五百兩銀子,說是不賠就告到二夫人處,若真如此,恐怕會連累了你爹,娘也是實在沒那麼多銀子啊!”

留芸的淚頓時就落了下來,她歇斯底里地道:“從小你們就慣著他,出了什麼事都要替他擦屁股,我的那些首飾你們都拿去替他娶媳婦了,我什麼都沒說,可這僅剩的三百兩是我替自已存的嫁妝啊!這是我十多年來省吃儉用存下的月錢,娘你怎麼可以這麼偏心!”

錢氏趕緊寬慰道:“芸兒啊,沒事的,你爹還是謝府的管事,就算你沒有嫁妝,府裡的小廝誰娶了你那也是高攀,他們不會看輕你的……”

留芸崩潰地大喊道:“誰說我要配小廝!憑什麼我就要配小廝!為什麼我永遠都要低人一等!”

錢氏也來了氣,她怒罵:“你別不知好歹!你別忘了,你是仗著誰的臉面在府中過著金尊玉貴的日子,如今家裡有難了,不就是拿了你幾百兩銀子嗎?怎麼就值得你衝著我這個當孃的大吼大叫?還低人一等,你難不成還想當府裡的夫人呢!府裡的小廝怎麼就配不上你了……”

“你還是我娘嗎?你知不知道我最近在府裡過的是什麼日子?你從來不關心我過得好不好,也不問問我想嫁給什麼樣的人家、我還想不想一輩子伺候人,你眼裡只有我哥哥!我不管,三百兩銀子你必須還給我,一分都不能少!”

“你這死丫頭,我算是白養你了……誒……你去哪兒……”

留芸是哭著離開家的,回謝府的路上,她怕街坊鄰居看見會笑話,只低著頭快步往前走。

走到謝府一處茂密的花叢之後,她蹲下身來,默默垂淚,獨自平復自已的心緒。

也不知在花叢後蹲了多久,留芸只覺得自已半邊身子都僵了,正起身活動活動準備回玲瓏閣去,就聽見門房的人恭敬地道:“大公子,您回來了!”

留芸猛地頓住腳步,她隱在花樹後面,遠遠地瞧見大門處謝晉安身姿筆挺,含笑迎進一人來。

另一人是何模樣留芸根本沒有心思去看,只是目光痴迷又貪婪地落在謝晉安的身上,直到兩人的身影慢慢消失。

留芸悵然若失地迴轉身,冷不丁差點撞到身後立著的人,她嚇得渾身一抖,三魂氣魄都嚇掉了一半,手中拭淚的帕子也緩緩飄落到了地面。

“秦、秦姑姑。”留芸囁嚅著喚了一聲。

那秦香一雙洞悉的眸子定定地落在留芸面上,嘴角的笑輕飄飄的,看得人不寒而慄。

她這模樣,也不知在留芸身後站了多久,想來剛才的一幕都被她看在了眼裡。

一想到這兒,留芸就嚇得頭皮發麻,她心虛地行了一禮便想逃,卻被秦香出聲叫住了。

“你是玲瓏閣的留芸姑娘吧?瞧這雙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可是遇到了什麼難事?不如跟我說道說道,我或許能幫得上忙?”

留芸哪裡敢和她說,全府都知道秦香姑姑是二夫人身邊最得力的助手,跟她說,那不就等同於跟二夫人說了?

留芸可沒有那個膽子,再說了,害五姑娘的事大夥兒都心知肚明,留芸自知是玲瓏閣的人,離二房的人自然是越遠越好。

她匆匆道:“奴婢無事,有勞秦香姑姑掛礙了。”說完,便又想走。

秦香不緊不慢地彎腰撿起她掉落的帕子,慢條斯理地翻看著上面的繡花,別有所指地道:“現在無事,但不代表一直無事。小姑娘在府中立足不容易,等你想清楚了,隨時可以到來鳳院找我。”

留芸艱難地扯出一抹笑,接過她手上的帕子,逃也似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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