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聞言，以一副看智障的表情看著留芸。
她撣了撣自已身上的溼衣服，眼神帶著挑釁，語氣卻漫不經心地道：“留芸姐姐，我若是你的話，我不會那麼不識趣，選在這個時候去打擾五姨娘。”
留芸不滿地蹙眉：“你什麼意思？你笑什麼？”
扶桑無奈地搖了搖頭，好心提醒道：“昨夜老爺歇在玲瓏閣，此時和五姨娘還沒起身呢，可不好去打攪。”
沒想到，留芸聽了她這話不僅不生氣，反而笑了起來。
她愈發有恃無恐，連眼角眉梢都帶上了得意之色，她道：“你不知道吧，老爺最討厭下人偷懶，他可不像五姨娘那麼好說話。他若是知道你伺候五姑娘這般不盡心，別說玲瓏閣了，我看連清漪院你也回不去了！”
說完，她一甩袖子，轉身就出了門。
扶桑站在原地沒動，她目光幽幽地看著留芸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見的冷笑。
怪不得上次五姑娘出了那樣大的事留芸還能留在西廂伺候，看來是因為留芸後臺硬，仗著自已爹是個管事，娘也在府中當差，便如此囂張。
五姨娘怕是早就看不慣她了，只是礙著她爹的臉面不曾處置她，是以昨夜，五姨娘才會在老爺面前說什麼“得不得臉”的話。
那話表面看著是在替留芸說情，但卻是暗暗在老爺面前上眼藥呢，只有留芸還不知道，依舊囂張如常。
但她此時去告狀也好，讓老爺親眼看看什麼叫做“惡人先告狀”和“蠢而不自知”。
湘兒見留芸走了，她打量著冷得直抖的扶桑，勸慰道：“扶桑，留芸姐姐一直便是如此，你別生她的氣。你看你頭髮和衣服都溼了，趕緊換一套吧。”
扶桑勉強扯出一抹笑，道：“我一會兒就換。”
湘兒又問：“對了，扶桑，你剛才為什麼不向留芸姐姐解釋昨夜之事？”
扶桑道：“我倒是想，可是你看她願意聽我解釋嗎？”
湘兒點了點頭，多年的相處，她自是比扶桑還要了解留芸的性子，此時也撅著嘴，頗有些義憤填膺地道：“就是！她二話不說就潑了你一身水，還是一如既往地囂張，扶桑你別怕，若是老爺問起來，我會幫你作證的。”
扶桑柔和地笑著點了點頭，眸光卻諱莫如深。
果然，不一會兒，扶桑就聽見有人在屋子外叫她，說讓她去姨娘屋子裡一趟。
扶桑故意穿著溼衣服便去了。
秋日的天氣，雖不算太冷，但依舊凍得扶桑小臉發白，她本就生得極美，此時愈發顯得我見猶憐。
進了姨娘的屋子，見老爺和姨娘兩人正坐在桌前用早膳，留芸已經一股腦兒將要說的話給說完了，連留蕊不停給她使眼色她也沒注意。
“……都什麼時辰了，還睡著呢，府中就沒見過像她這般懶惰的奴婢。”
“這樣的人，偏偏架子比奴婢還大，奴婢只不過說她兩句，她便與我嗆聲，還冷言嘲諷，說她對五姑娘有救命之恩，奴婢管不著她……姨娘，她這不是在仗著您的寬容胡作非為嗎？如今沒人管得了她，老爺，姨娘，依奴婢看，要不還是讓她打哪兒來回哪兒去吧！”
留芸站在一旁說得口水都快乾了，也沒見老爺和五姨娘搭理她一句。剛才的她只急著快速除掉扶桑，但此時她也覺察到有些不對勁兒了。
留芸只是驕傲慣了，但她並不蠢，她悻悻地住了嘴，求助地看向留蕊。
留蕊無力地翻了個白眼，心想：我眼皮都快抽筋了，你可終於看到我了。
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留蕊不忍心看著她犯傻，是以淺淺地對著她搖了搖頭，還給她使了個眼色，提醒道：“五姑娘昨夜高熱不退，蘇嬤嬤和扶桑她們不眠不休照顧了一夜，你既然回來了，還不趕緊去將她們替換下來。”
聞言，留芸頓時覺得腦子一陣嗡鳴：五姑娘發高熱了，她怎麼不知道？！
眼見事情不妙，留芸也顧不得給扶桑上眼藥了，正要行禮退下，就見扶桑走了進來，看也沒看她一眼，規規矩矩地行禮：“奴婢參見老爺、姨娘。”
留芸覺得頭皮一緊，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五姨娘不經意地一抬眼，驚訝地抬高了音量：“你這丫頭，頭上和衣服怎麼溼了？”
扶桑眼也不眨地道：“是奴婢不小心弄灑了水。”
五姨娘道：“我倒不知道，你要怎樣弄將水灑得滿頭都是，你不說，我便讓人去問了。沁兒……”
留芸心虛得心頭突突直跳，此時不得不趕緊站了出來承認道：“是奴婢，奴婢不小心……將水……灑在了扶桑身上。”
五姨娘柳眉微挑，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直安靜吃飯的謝懷遠一眼，輕笑出聲：“哦？你平日裡做事粗心些也就罷了，這已到了秋日，扶桑照顧了清兒一夜沒閤眼，正疲累著，你再潑她這一身水，要是她也病了，西廂可要忙不過來了。”
留芸被堵得啞口無言，扶桑不緊不慢地接過話頭道：“原也怪不著留芸姐姐的，她身為五姑娘身邊的一等侍女，一切以照顧五姑娘為先。今日姐姐一回來見著奴婢在床上躺著，還以為奴婢偷懶，是以誤會之下對奴婢作出小小懲戒，這是她職責所在。”
“哦？”五姨娘輕笑一聲，意味不明地道，“我便知留芸是個賞罰分明的性子，這點一直做得很好，只是……”
五姨娘捂了捂鼻子，一臉難受地道：“我自懷孕以來便聞不得酒味，連老爺也體恤我，飲了酒之後都不會來玲瓏閣歇息。留芸，你身上酒味也忒濃了些，我看你今日是酒還沒醒，腦子還昏著，你和扶桑都回去換身衣服再來回話吧。”
兩人正要行禮退下，突然，謝懷遠將筷子“哐當”一放，聲音不算響，但此時五姨娘話頭剛落，屋子裡正安靜，這聲音聽起來便格外刺耳，連留芸都忍不住輕顫了一下。
謝懷遠用帕子擦了擦手，目光淡淡地掃過下首的兩個丫鬟，冷聲道：“我瞧著你這院子是愈發沒有規矩了。受累的人反而要被管教，管教的人關鍵時刻卻看不到人影！”
五姨娘立即垂眸，一臉尷尬地道：“是妾身不會管教下人，老爺您別生氣。”
謝懷遠道：“你性子軟，對待下人又太過寬宥，這才會被人騎到頭上來。從昨夜到今早，發生了什麼事我是親眼看見了的。”
他目光一轉，落在了扶桑身上，問：“你叫……扶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