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婆子拿來了出庫的冊子，上面清晰地記錄著，最後一次來領取鼠藥的是雜役房的人，而且已經是半個多月前的事情了。
再一比對剩下的數量，確實不曾少過。
此時莫姑姑已經覺得不對，昨日那賤丫頭沒被毒死不說，她正提心吊膽呢，今日怎麼因為一些死老鼠突然鬧出這麼大動靜？
而且前幾日她來這庫房拿珍珠粉，這裡都還亂糟糟的，怎麼突然一下子就變得這麼整齊乾淨？
莫姑姑心頭有些不太好的預感，但還是站了出來，不冷不熱地道：“鼠藥這種東西，多一點少一點也不大看得出來。”
劉婆子恨恨地盯著她，語氣冷森森地道：“莫姑姑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還是我偷拿鼠藥去下毒不成？我劉婆子一生信佛，若是敢做這種喪心病狂的事，只管叫老天爺降下天雷來劈死我！”
孫嬤嬤蹙眉道：“好了，也沒說是你。去把領鼠藥的雜役叫來，看看他用完之後還剩下沒有。”
不一會兒，那雜役便被叫到了院子裡，他道：“鼠藥最後用在了姑娘們的住處，但是因為四姑娘的貓兒突然跑來，怕誤傷了那貓主子的性命，莫姑姑就叫小的將鼠藥都撤了，剩下一些……莫姑姑拿走了。”
眾人驚詫之餘，都齊刷刷地將懷疑的目光投向莫姑姑。
莫姑姑當然不是這麼蠢的人，她不會留下這樣的把柄讓人抓。她當時是怕雜役做事不仔細，所以將剩下的鼠藥要來後直接倒進了恭桶裡處理掉了。
而二夫人讓她處理掉扶桑是前兩日的事情。她處罰人可以，但要想悄無聲息害人性命，她思來想去，也只想到下毒這一招。
而這院子裡，毒藥哪裡是那麼好弄的，二夫人向來害人不髒自己的手，自然也不會給她毒藥。
於是她只好把主意打到了管庫房的劉婆子身上，而她給扶桑下的鼠藥，切切實實就是從這庫房裡偷摸用溼帕子沾了那麼一點。
她哪裡想到，東彎西繞，這都能扯到她身上來！
莫姑姑大呼冤枉，她解釋道：“我當時是害怕雜役做事不仔細，若是害了四姑娘的貓兒我們都沒好果子吃，這才要了剩下的藥倒進了恭桶裡！再說，廚房裡白日有人，晚上是鎖著的，我也進不去啊！”
話雖如此說，但眾人看她的眼神依舊充滿了懷疑。
有人道：“此事事關人命，那黑心肝下毒的人說不定就藏在我們之中，不如告知二夫人後，報官處理吧！不然以後這廚房做出來的吃食，我們哪裡敢吃啊！”
“就是！不把那下毒之人抓到，我們心裡面不安。”
“我們是廚房裡的人，不把這人抓到，豈不是要讓我們背黑鍋？”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吵得孫嬤嬤頭疼不已。
她沉吟了半晌，這才打定了主意：“這件事確實不是小事，我現在就讓人去告訴二夫人，聽由她的處置。但是今天我們也不能不吃飯，這樣，連姑姑，你現在立即帶兩個人出門去採買新的米麵菜還有其他入口的東西，總之，你看著辦吧。然後其餘人將廚房所有的東西再好好檢查一遍，用具都搬出來多清洗幾次，再在院子裡搭一個臨時灶臺，大傢伙看著煮，這樣方能放心。”
下毒之事沒有定論，但孫嬤嬤也別無他法，只得將這件事稟報上去，等著二夫人指示。
但這件事卻沒完，因為此時有個人已經徹底被觸怒了，這個人就是劉婆子。
劉婆子前日裡就聽到了風言風語，說是莫姑姑對她不滿，去孫嬤嬤那兒告了她一狀，還向孫嬤嬤建議，要撤換了她庫房管事的差事。
劉婆子嚇得兩晚沒睡，不眠不休地親自將庫房整理了一遍。
而今日鬧出死老鼠一事，她自然就聯想到莫姑姑身上，以為是莫姑姑想要借這件事對付她。
這清漪院，當管事當久了，手底下自然有幾個信得過的人，訊息也靈通。
劉婆子找到那雜役一打聽，心裡頓時有了主意。
她故意讓他當著眾人說出半個多月前的事情，將莫姑姑牽扯進來。
總之就是，你想害我，你也別想跑！
但劉婆子的招數還遠不止於此，她知道，她再不反擊，這次差事沒了不說，說不定還要被那賤人扣上投毒的罪名！
於是，在廚房眾人忙活著處理死老鼠、搭灶臺的時候，劉婆子不慌不忙地鎖了庫房的門，提了一壺茶水，跑到莫姑姑所在的院子門口這麼席地一躺，手絹一甩，清了清嗓子，一切準備就緒。
之後便是撒潑打滾，罵將了開來——
“你個狗孃養的賤婦，你上下三張口都讓狗幾把給㒲了不成，發臭流膿，讓人噁心！你張口就汙衊我！老婆子我撅了你祖墳了還是搶了你男人了！”
“老婆子我兢兢業業在謝府幹了三十多年，容得你這個生瘡流膿的腌臢玩意兒給陷害了！蒼天啊！玉帝啊！佛祖啊！你們睜開眼看看吧，有小人要害了你們的信徒啊！”
“你個賤人，你想奪了我的差事給你哪個姘頭？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之前雜役房的癩子、外街討嫌的癟三都有一腿，我說你那麼大把年紀拖著不嫁人呢，那是一個男人滿足不了你！”
“你這私德不修的賊淫婦，你還有臉當管事姑姑，真怕你把院兒裡的姑娘們都帶壞了。你就該去那暗娼窯子裡接客！”
“不對，就你那吊梢眼乾癟樣兒，販夫走卒都看不上你，你不是貪了那麼多錢嗎，要不要老婆子幫你寫個牌子，㒲一次就倒貼一吊錢，這樣還能讓那些老流氓光顧你生意！”
“……”
劉婆子這人，你沒惹到她頭上，她是個客客氣氣好辦事的和氣人，那是因為她大小也是個管事，要臉面。
但是真有人欺負到她頭上了，她便是個豁出臉去不要也要纏死你的。
莫姑姑千算萬算，本以為板上釘釘毒死了扶桑便能順利栽贓到劉婆子頭上的事，卻不想，人沒毒死，反而還惹了劉婆子這條惡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