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兒,小心腳下。”

元悸小心翼翼地扶著霍思思下樓。

謝知憶瞧了二人一眼,又去看身側的蕭禹惜。

蕭禹惜和吳王的交情這麼深,那巫術之案,他有牽涉其中嗎。

出了酒樓,謝知憶二人與吳王道別,今晚她和蕭禹惜將會宿在客棧,明早一早離開。

馬車過了三條街,謝知憶叫時一停車,給蕭禹惜留下一句話就下了馬車。

“你自已趕馬車回去,我和時一有事有辦。”

蕭禹惜從馬車裡出來,並不阻止。

謝知憶剛下馬車,馬車一溜煙就跑了。

“郡主,世子是不是心情不好。”

連時一也瞧出來了,這一天他就沒怎麼吭聲,一言不發的,像個悶葫蘆。

“不管他,我們走吧。”

離陽郡繁華,為了方便往來商隊和遊客,城門是日夜不閉的。

謝知憶和時一混在出城的百姓中,出城後直奔城外東郊的亂葬崗。

而在沒人注意的一處角落,一個黑夜一直跟著他們。

自古以來妓女身份低賤,絕大多數青樓女子不論生前在秦樓有多受達官貴人歡迎,死後的下場無非就是被拋屍荒野,不能得到安葬。

而在戚彩房消失的那些女子的屍首大機率也被拋棄在那裡。

黑夜瀟瀟,每走一步,冷風便從衣領和袖口處灌進去,謝知憶凍的瑟瑟發抖。

“便是這兒了嗎?”謝知憶停在一個山丘上,問時一。

早上她叫時一來探過路的。

時一點頭,翻過這個小山丘,那山丘下的便是一個埋人坑了,那場景在白日都瘮人,何況現在還是晚上。

”郡主,你在這兒等我,我去找便好了。”

時一怕郡主受到驚嚇。

謝知憶從懷裡拿出一早準備的絲巾,矇住臉,“沒事,走吧。”

山丘上都是土包,光禿禿的樹下立著三三兩兩的木碑,謝知憶和時一手裡拿著火摺子,雖是有冷風迎面而來,可是二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遠處不時傳來奇怪的聲音,除了手中的火光,周圍一片漆黑,山下尚有月光,到了山半腰便是一點月光也沒有。

越往上走,屍體惡臭味就越大,時一將準備好的藥包給謝知憶。

“郡主,你不能往上走了。”

另一面的山凹處的屍體密佈,屍蛆更是密密麻麻,那兒的空氣就是叫人呼吸一口都會窒息的地步。

“沒事。”

謝知憶擦了一把汗,將藥包捏在手中,推開站在他前面的時一,繼續往上走。

“你不要命了嗎?”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那聲音的主人從謝知憶的背後,拉住她的手。

謝知憶有些呆呆的看著突然出現的蕭禹惜,“你怎麼來了?”

蕭禹惜帶著面巾又從懷裡掏出兩條面巾,“浸過藥草,換上。”

“你知道他一直跟著我們?”謝知憶問一旁的時一。

時一心虛地點頭。

他之所以沒有提醒郡主,是覺得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安全,何況這個人是世子,那就可以多幾份安全了。

什麼時候她身邊的人和蕭禹惜一夥了。

謝知憶瞪了蕭禹惜一眼,從他手裡接過面巾。

“你不覺得待在這,更不安全嗎?”

蕭禹惜看著周圍漆黑的一片,遲疑地點頭,“也是。”

三人上了山丘,當透過微弱的夜光看見眼前的屍體堆上時,謝知憶忍不住吐了。

站在這兒的惡臭味道比山下的聞到的重十倍不止。

久經沙場的蕭禹惜也忍不住犯惡心,皺著眉頭,掃了一眼下面。

“郡主,你休息一下。”時一戴起手套子。

“等一下,人死了沒多久還沒腐爛。”謝知憶停頓,調整了一下自已的呼吸,“還有,她應該穿著豔色的衣服。”

時一記著郡主的話,往屍堆走下去。

“你怎麼知道的?”

蕭禹惜望著她那雙在黑夜裡格外明亮的眼眸,差點跌落在進去。

“我在戚彩房裡醒來時,看見那梳妝檯還有圓桌,床頭裡側都放著五穀雜糧,而時一從視窗進來時碰倒了一盆綠蘿,我曾在一些畫本子看過,民間在房間裡放這些東西是為了驅陰。”

謝知憶從懷裡拿出一封信,是她差點被侵犯時在那枕頭底下找到的。

“枕頭底下還有那女子寫好的信,那女子應該是自戕。”

人死了,可房間裡的東西卻還未來得及換,看來是有人迫不及待的要害她,才慌張的將她送進去。

蕭禹惜點頭,將身上的匕首給她,“別亂跑。”

說完,他便下去和時一同找。

謝知憶待在上面,吐了三四回,虛弱的靠在大樹下休息。

背後是萬千墓碑,面前是隨意丟棄的屍體,還有兩個在屍堆裡翻找的兒郎。

讓她難受的不止是屍臭,還有這些可憐人的遭遇。

生前無人在意,死後也沒有人記著,就像從未來過這個世界一樣。

“找到了!”

時一將用草蓆包裹著的屍體扛在肩膀上,往謝知憶走來。

草蓆揭開,謝知憶看著裡面斑白的屍體,頸部處有明顯的勒痕,額頭上有青樓裡女子特有的花鈿。

“大概是了,帶回去驗實身份。”謝知憶將草蓆覆蓋回去。

三人原路返回,時一扛著屍體,走在前面。

蕭禹惜走在謝知憶的後面,看著她的背影,眼底隱去一抹情緒。

昨晚元悸的話還猶在耳目,蕭禹惜猶豫要不要告訴她真相。

“世子,你是有話要說嗎?”謝知憶問道,他那欲言又止的眼神都快要黏在她身上了。

“有。”

她這麼聰明,不告訴她,她遲早也會查出來。

可是若是說了,那王妃……

謝知憶停下腳步,等著他說。

“你一定要查嗎?”蕭禹惜也停下來。

當然,謝知憶堅定地點頭。

“為什麼?”

“我告訴你為什麼,為了那些可憐的女子,秦樓為了斂財將那些好人家的女兒捆去富人的床上,你不覺得可恨嗎?

看今天的架勢,我猜到了,吳王才是這秦樓的幕後主使吧?

而你是他的同夥?”

謝知憶將她的心裡統統說了出來,“你若是他的同夥,最好現在就把我給殺了,否則此事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女子說話時氣場全變了,一個羸弱的女子突然變得生動起來,還會威脅人了。

“不管你信不信,昨晚之前,我同你一樣不知情,還有此事不是吳王做的。”

蕭禹惜開口回她。

人心最忌猜疑,他不想讓她誤會吳王也誤會自已。

“那你說,這秦樓背後的人是誰?”謝知憶心想自已果然沒猜錯,他果然知道是誰。

“你不說話,那就讓我來猜一下。

這離陽郡是吳王的地盤,出了這麼樣的事,他不徹查反而選擇息事寧人,那說明這秦樓背後的主子是他吳王不敢或者說不想動的人。

吳王不敢動的人是太子,可若真是太子安排的,他又怎麼還能吃的下飯,所以……”

蕭禹惜打斷她的話,“你很聰明,但是也得掂量自已在吳王心中的份量是否比那個人重。”

“她為何要害我,要害那些無辜的女子?”

蕭禹惜的話讓謝知憶明白她想的沒錯,秦樓背後的主謀就是吳王妃,霍思思。

堂堂一個王妃卻在背後經營了一家青樓,還把清白人家的女兒綁去做妓女。

她想幹什麼,是為斂財還是害命。

蕭禹惜沉默著。

“你不說我便自已查。”謝知憶將懷裡放著的匕首給他,轉身就走。

她以為蕭禹惜是英勇無畏的大英雄。

她以為他上陣殺敵,和父親一樣駐守邊疆,保護大京的百姓,和京城裡那些少爺公子們不一樣。

她以為他不是一個視他人生命如草芥的冷漠無情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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