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來了要來了。”林惠英顫抖著聲音說。
一隻手從黑暗中伸出來，一把扯下她的錢包。數了數，那聲音不滿意地響起：“才3000，打發叫花子呢？！”
“小龍，小龍，3000夠多了，你舅舅又不寬裕。”林惠英的聲音越來越顫抖。
“呵。你還真信。你上次不是說林清清在魔都開公司掙大錢了嗎？”
“沒有，沒有，你舅媽今天說了，清清現在剛辭職沒工作呢。上次，肯定是我聽錯了。”林惠英慌亂地搖頭，生怕他去找林清清麻煩。
那隻手不耐煩地一把將她推到牆上，發出一聲重重的聲響。隨後，還不解氣般，又往她身上踹了兩腳。林惠英發出疼痛的悶哼聲。
小龍拿了錢揚長而去，也不管自己母親的死活。
一旁的房間裡，鬍子拉碴的小健像是幾天沒洗漱了，渾身上下散發著油膩的臭味，全神貫注地盯著電腦螢幕玩著遊戲，全然不管家裡發生的事情。
林惠英癱在地上，雙眼絕望地看向天花板，一行清淚默默地從她眼角滑落。
“媽，我餓了，什麼時候吃飯？”過了很久，房間裡的小健終於開口說了今天第一句話。
“來了。”林惠英擦了擦眼淚，從地上爬起來，低低地回了句，“媽這就給你做。”
林惠英木然地將林父剛送來的物資搬入廚房。家裡的廚房早已空空如也，能吃的，能用的都被搬空了，就剩下幾口鐵鍋，留著煮飯吃。
臨近過年，街上不時響起噼裡啪啦的鞭炮聲，還有小朋友陣陣的歡呼聲，到處洋溢著喜慶的氛圍。沒人能看見，這城市黑暗角落裡無法被光穿透的沉重絕望。
林父林母並不知道林惠英回去後的遭遇，他們正在家中準備除夕的年夜飯。
今年的除夕，他們邀請了林清清的外婆以及林母的幾個姐妹來他們家一起吃年夜飯。
與林父不同，林母擁有一個龐大但幸福的家族。林清清的外婆一共生了五個女兒，林母排行老大。在那個年代，生不出兒子是要被戳著脊樑骨指責的，但是林清清的外公外婆硬是抗住了壓力，種地、打工、做小生意，把五個女兒都拉扯成人，還讀了書，找了正式的工作，擺脫了農民的命運。
林清清的外公前幾年因為癌症去世了，她的外婆就被接到她三姨家裡養老去了。林母的幾個姐妹素來感情很好，平日會約著一起逛街、跳廣場舞、打麻將等等。
林清清的二姨羅素娟女士，她的人生經歷也算是勵志。因為家裡窮，實在沒錢供她讀大學，她只能高中畢業後去工廠打工。但是，她堅信，讀書才能改變命運。每天下了工堅持摸黑挑燈看書，最後透過了全部的成人自考，拿到了大學文憑，最終成功脫離了廠妹的命運，成為了一位高中語文老師。
“二姨，你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林清清端了幾盆洗好的水果到茶几上，泡了一壺特級的正山堂金駿眉，開始招待客人。
親戚間的話題不外乎圍繞著林清清的工作、學習、找物件。其實除了這些，長輩也不知道該跟你聊些啥。
在她二姨第三次催她找物件的時候，林清清趕緊把話題岔開：“小杰今年上大二了吧，後面是準備考編還是考研呀？”
坐在一旁的小杰瞪大了眼睛，控訴地看著她，好像在說：姐，你為什麼要害我！
果然，話題中心成功被轉移。二姨開始絮叨起來：“翁傑，你自己和姐姐說說，你是準備考編還是考研。姐姐是研究生畢業的，你多跟她請教請教。”
“來姐姐家吃年夜飯怎麼還玩手機遊戲呢，趕緊給我關了。”
翁傑不情不願地放下打了一半的王者，哀怨地看著林清清。林清清內心暗爽，可不能就我一個人受傷害。
沒多久，林清清的三姨一家帶著林清清的外婆也進門了。外婆今年已經75歲了，身子骨還算硬朗。她的頭髮花白，身上穿了件暗紅色的花襖子，走路開始有點顫巍。
林清清趕緊上前扶住她，將她帶到沙發上坐下。
她和外婆的感情非常深厚。進城讀書前，她是被外婆一手帶大的。
“清清，讓外婆看看。嗯，長胖了點。”外婆滿意地看著她，看來乖囡囡最近過得挺好。
“外婆，送你的，讓你成為老年團裡最靚的仔。”林清清從口袋裡掏出一個100g重的黃金大手鐲，戴在外婆的手腕上。
“喲，姑娘，這是賺大錢啦？”三姨羅素紅女士衝她擠眉弄眼，開玩笑地說。
“賺了那麼一點點。”林清清比了一個一丟丟的手勢，“賺的錢，要先給外婆買個金鐲子。”
“不用，你媽媽給我買了好多東西了。”外婆既開心又心疼地說。這手鐲，分量可不輕，得花不少錢呢。
“媽媽買的是媽媽的心意，我買的是我的心意。”林清清按住了外婆的手，堅決不讓她摘下來。見此，外婆也就收下了這份心意。
她愛不釋手地摩挲著大金鐲子，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就只買給外婆啊，我們有沒有的？你小時候，我們幾個阿姨都給你洗尿布，陪你玩的。”三姨故意裝作吃醋的樣子嘟著嘴撒嬌。
三姨羅素紅算是五個姐妹中最嬌氣的人了。從小就愛撒嬌，一天到晚嚶嚶嚶，是家裡的嚶嚶怪。但的確，撒嬌女人最好命，她初中讀完直接上了師範中專，畢業後包分配到一所小學當語文老師，嫁了自己喜歡的男人，一輩子順風順水。
如果說她的人生有坎坷的話，那隻能是她的兒子袁曉航了。男孩子天性愛動，不愛讀書，家裡天天輔導作業那是雞飛狗跳。
袁曉航今天也來了，跟在他媽後面。才上初二的孩子，個頭已經快要1米8了。繼承了父母優良的基因，面板白皙，睫毛卷翹，一雙桃花眼不知要迷死多少小女生，妥妥的潛力男團選手。
林清清像小時候般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大腦袋，手感還是一樣的好。袁曉航羞紅了臉，奶聲奶氣地抗議著：“別揉了別揉了，髮型都亂了。姐姐，我已經長大了！你不可以再揉我頭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