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的風很大,但是到中午天氣就變得有些炎熱了。不二匆匆趕到比賽場地的時候,幸村已經帶著自己的選手在做賽前準備了。

不二環顧四周,沒有看到太多的人,大部分都是一些職業球隊的教練和隊員四散在公園的各個地方,這明明是東京杯秋季職業聯賽預選賽的現場,也算是區域內小有名氣的職業比賽,但是觀眾卻少的可憐。不過與觀眾相比,整座運動公園最顯眼的地方掛了兩幅巨大的廣告牌,即便你把視線轉走,把頭轉向不同的方向,也能用餘光看到它。彷彿在向能看到這裡的所有人宣告,這場比賽的金主爸爸是誰。

幸村跟選手交代完,走到不二身邊笑著說道:“你能來真是太好了,不二。”

不二:“說起來,我好像是第一次來看東京杯的比賽,我記得你帶的球員不是已經有參加黃金賽的資格了嗎?這次是這麼回事?來體察民情嗎?”

“俱樂部新簽約了幾個球員,沒有什麼職業賽的經驗,我想讓他們從這種低階比賽試一試,而且......”幸村抬頭看了一眼廣告牌。“跡部那個傢伙向我挑釁,說我要有本事就讓我的球員把他的錢拿走。很奇怪吧。”

不二深有同感。“確實,很像他的風格。不過我想他應該只會出錢,這種比賽他恐怕是不會來看的。”

球場那邊有人喊幸村,似乎比賽要開始了。幸村朝自己的球員點點頭,兩人並肩往球場走。幸村說道:“我聽說跡部好像想要把目標放在U17那邊,手冢沒有跟你提到過什麼嗎?”

“國光他很少聊這些事。”不二說:“不過按照現在的勢頭,也不是沒有可能,跡部一直野心勃勃的想要重振日本網球,他要有心參與U17的事情一點也不稀奇。”

“有時候我還挺佩服他的這種野心的。”幸村指了指觀眾席最前排的位置。“我們坐這裡吧。”隨後他又跟自己的隊員交代了幾句,比賽便開始了。

場上的選手大部分都是十七八歲的模樣,有的也只有十四五歲。他們的球風都很穩健,但缺少關鍵性的制勝因素。缺少明顯的個人特色。四局打完,雙方都已經汗流浹背。

刺眼的陽光直直的照射下來,秋天中午的炎熱比夏天還讓人難受。

不二抬起頭,用手遮住炫目的午日驕陽。萬里無雲的天空藍的耀眼。公園裡除了樹下根本沒有遮陽的地方,他感覺自己就是來替手冢還債的。

手冢把真田弄到了山裡面當魔鬼教練,幸村抓不到人就只能拉著不二作伴。不過和某塊死心眼兒的木頭相比,閨蜜組可聊的話題就變得多了。

幸村又跟選手交代了幾句,然後回到自己的位置,感嘆道:“其實我特別能理解手冢的感覺。以前不管是指導隊員還是分析對手,那時候並不覺得有多麻煩,是因為我們的目光中留意的都是和自己旗鼓相當的對手。”

不二:“目標專一和統管全域性的不同吧。”

“是啊,手冢那個傢伙真是了不起。從我們兩個人的那場比賽我對他的欽佩又上了一個高度。”

“他那種人就是天生的領導者。不過桃花債也不少。”最後一句是嘟囔出來的。

不二想起昨天晚上看到的那個女孩和石井那些惱人的話,他還沒找到機會去問手冢。

從手冢一句“我滿腦子都是你……”開始,不二就變得飄飄然,全然忘記要找茬兒的事,現在想想他還有些惱火。

“桃花債?他好像一直都很受歡迎嘛,而且想跟他約球的人就很多。”幸村狡黠的看著不二。有種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意思。好像自己身邊坐著一個醋窖,正在往外散發連瞎鼻子都能聞到的酸味兒。然後他火上澆油的補了一句:“你要是同意,我倒是很想跟他再打一場比賽呢。”

“這種事情,隨他自己好了。”不二託著下巴,笑眯眯的把話題又轉回到正在進行的比賽上“幸村,你的建議貌似有效了呢!”

幸村終於收回人類的陰暗面,說道:“是啊,對方的節奏開始亂了。”

·

手冢坐在辦公室看檔案,突然感覺後背一陣涼意,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剛伸手去拿紙處理一下遭罪的鼻孔,又一個噴嚏襲了上來。

“應該不是感冒吧。”手冢自言自語,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額頭,一切正常,也沒有不舒服的感覺。他想或許是風吹多了,便站起身繞到桌子的另一側去關窗。他正打算順便看一眼球場上的狀況,就看到幾個熟悉的身影從球場那邊繞過來,往辦公樓這邊走。

這時,他辦公室的門被敲響了。 手冢開啟門,看到武田一臉憂鬱的站在門口。他什麼也沒問,伸手示意武田請進。

手冢去泡茶,武田站在看著手冢的背影,嘴角微微抽動著。“主教練,我......”

“先坐下吧。”手冢端了兩杯茶在武田對面坐了下來,將其中一杯放在了他的面前。武田慢吞吞的坐下來,猶猶豫豫的想要繼續說點兒什麼。

手冢坐直了身子,雖然他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溫和些,但是那與生俱來的壓倒性的氣場還是對武田產生了影響。

武田猶豫了半天沒有開口。他垂著頭,期間偷偷的看了手冢好幾眼,似乎是不確定不二是不是把事情告訴了手冢。琢磨了半天,他也沒能從手冢一成不變的表情裡讀出什麼資訊來。

手冢看著武田心神不寧,猶豫不決的模樣,在心裡無聲的嘆了口氣。他輕聲問道:“你來找我是為了之前比賽的事情吧。”

“啊?”武田抬頭看著手冢,但很快又垂下頭。“是,是關於上次的事。”

“不二跟我說了你找過他的事情。”手冢開門見山的說。他抬手阻止了正要解釋什麼的武田。繼續說道:“我沒有責問的意思,我能理解你。”

武田抬起頭,驚訝的看著手冢,那表情就像是在冬天感受到了夏天才應該有的氣候。

手冢的嘴角微微動了動,或許是笑了又或許是沒笑。

武田對宮野的情意他確實很感動。但除了表達心情之外,他什麼都做不了。

不二跟他講了武田的猜測。他也私下去調查了一下,確有其事,須藤也算信守了承諾,宮野的妹妹順利住進了東京最好的醫院,而且已經安排了手術的事宜。事已至此,他確實沒有什麼插手的理由。況且這是關乎人命的事兒,即便他始終認為生命不應該用交易的價值去衡量,但現實往往就是和理想背道而馳。

手冢:“我知道你想說希望我在給宮野一次機會,對嗎?”

“是。”武田點頭,他望著手冢的眼神帶著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

但是下一秒,手冢就讓這團剛剛燃起的火苗暗淡了下來。他搖了搖頭,說道:“這不可能。”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不管怎麼樣這都是宮野他自己的選擇。”手冢把茶杯送到嘴邊,但並沒有喝,他思忖了幾秒,又將杯子放了回去,問道:“你有想過他為什麼不選擇用棄權或者退賽的方式來將晉級的名額讓給須藤,而是用這種極其不體面的方式離開嗎?”

“我沒想過,其實我有私下裡找過他,問他如果給他一次機會,他願不願意重新比賽一場。他拒絕了。”武田嘆了口氣,但馬上意識到自己的話是不是有些太自大了,連忙補充道:“我不是要擅自做決定的意思,您別誤會。”

“沒關係。”手冢說:“這是必然的結果,他是不會接受你的提議的。如果他答應你就等於讓他自己變成了一個沒有信譽的無恥之徒。如果我給他機會,就相當於是對他的羞辱。他之所以選擇用那種方式結束,就是為了不給自己留後路。”

武田垂著頭。這種結果他並未想過,只是不願意接受罷了。宮野的資質他很清楚,在日本網球落寞的如今,宮野這種程度的選手無疑是可塑性很高的選手。他不想看到這種待盛開的花朵就此凋零。什麼都做不到的無力感深深的折磨著他。

武田茫然的看著自己的手,這雙手撐不起他的夢想。“我明白。”他低喃道:“只是接受起來還是很困難。”

“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兩全其美的事情。”手冢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遠處球場上的那些身影。“再過幾年之後這些選手裡會有多少人還會繼續打網球都很難說。人不是必須要走一條路。你也好,我也好,我們都沒有資格逼著誰一定要走什麼樣的路。”他又轉過身,看到武田那張鬱鬱寡歡的臉上有了些許釋然的表情。“如果你只是為了這件事,那就到此為止吧。你應該還有需要做的事情。”

“是。您說的對。那我先告辭了。”武田站起身跟手冢道別,剛走到門口,他又突然轉身苦笑中夾著一絲暖意:“主教練您其實也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麼冷冰冰的。”

手冢伸向杯子的手筱的停了一下,然後他板過臉,繼續去收杯子,沒有看向武田,也沒有接話。完全徹底的把即將要離開的武田當成了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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