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雙腳猶如釘在原地,忍下心底噴湧的情緒,上前掀開床幔,待看清榻上人兒,連日來的愁腸瞬間化作溫情。

一把摟過錦繡衣衫的少女,貼著自己心口,方覺得大石落地。

憐香睡夢中啜泣著,覺得有人靠近,將她抱起,驚恐交加,使勁搖頭張嘴便要呼救。

“是我!憐香,莫要出聲!”

秦昭大手捂住她口唇。

無奈她早已嚇得魂不附體,先前差點失身九皇子,受了刺激,眼下又陷入夢魘,根本聽不清對方的聲音。

“救命,不要碰我,不要……”她呢喃低叫,奮力掙扎,淚珠子更是滾滾而下。

秦昭看的心疼,俯身堵住她的唇,極盡溫柔的安撫她。

秦昭狠狠吸了口,啞聲道,“好好看清楚,是我來了。”

憐香頓失溫暖,含糊不清的道,“是大公子。”

忍著滿身熱汗,憐香趴在他懷裡,顫巍巍的伸手摘下他面具。

秦昭由著她所有動作,大手掐著她細腰,護住她癱軟的身。

“大公子,這兒很危險,你快些走吧,”憐香意識回籠,想起來迷糊前那些婆子的話,“他們是要把我送到宮裡。”

秦昭撫著她後背,蹙眉,“宮裡?”

平白無故怎麼又會牽扯到皇宮裡的人,難道太子發現他的身份拿憐香做要挾?

尚來不及多想,外面紛沓腳步打破寧靜。

憐香使勁推搡他,“公子先躲藏起來……”

秦昭卻快速給她穿好,攬著她的腰肢,攀上房梁,低聲道,“爺不會丟下你。”

兩人在逼仄的房樑上互相依偎,憐香心中說不出的感動,待那房門推開後,嚇得放輕了呼吸。

“人呢?你們幾個蠢貨,看個人都給丟了,還不快去找,”管事進來發現榻上空無一人,厲聲斥責幾個婆子。

又讓護院趕緊去搜尋。

這一找,從亥時到了子時。

莊子上的人盡數被驚動,火把錚亮,便有人發現藏身在房樑上的二人。

秦昭護著憐香,左右抵擋夾擊,幸而嚴峰等人趕來,擋住幾波攻勢,卻在最要緊關頭,被弓弩手團團圍住。

只為了個女子就勞師動眾,著實有些奇怪。

憐香不忍拖累他們,低頭在秦昭手背上咬了口,趁他分神掙脫溫厚的懷抱。

她張開雙臂站在弓弩手前,“不要傷害他們,我和你們回去,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管事本就是隻要個憐香,當即揮揮手,“只要娘子無恙,我們貴人可以放過這些人!”

秦昭蹙眉,臉色鐵青,朝她伸手,“過來,不要做傻事。”

晚風徐徐吹拂她綢緞般的髮絲,她美眸中蘊著點點淚光,硬是撐著未曾滑落,紅唇張開,“他們要的人是我,你們快走,不然我便是罪人,萬死難辭其咎。”

她身無所長,更沒有什麼值得大公子傾囊相付的優點,如何能拖累的大家跟著喪命。

且不管宮裡的人是何目的,若是那九皇子或者四皇子,她便是咬舌自盡也不會讓他們如願。

憐香看著秦昭,無聲說了句話。

秦昭俊顏慍怒,厲聲道,“過來!”

但她根本沒理會,大張著雙臂用纖弱的身板擋住身後的危險,柔美的面上寫滿倔強,“還不快走,再不走,我便死在這兒。”

嚴峰看著龐眾的衛隊,這些人竟然是宮城裡的禁衛軍,依他們這幾個人無異於送死。

嚴峰與侍衛拖拽著秦昭。

秦昭不發一語,神情冷如冰山。

他深深看了眼憐香,下頜抽緊,做了極大的毅力轉身沒入夜色。

快馬加鞭趕回城內,秦昭並未回住所,而是先後去了九皇子與太子府上。

言語相談間窺得這兩人皆對長信侯莊子上的事一無所知。

便猜測是大齊宣帝!

皇帝要召見憐香,所為何故?

他暗自沉思半夜,天際泛出魚肚白時,令所有侍衛暫退出大齊境內,至宮變那日再折返回來。

嚴峰卻是知曉大公子的打算,當即便跪下不願從命,“卑職誓死效忠公子,絕不會在此刻做縮頭烏龜。”

其餘護衛同樣跪地,立表衷心。

他們追隨大公子多年,福禍相依,早就生死同命,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為了自身安危捨棄公子和香姨娘。

晨曦初露,楚翎羽聞訊趕來,見到跪在門外的侍衛。

“這是做什麼?”

無人回應,楚翎羽入內,繼續問,“找到你家小娘子了?”

秦昭頷首,眼底卻透著淡淡的烏色,顯然這些日子都未曾休息好。

“大公子要我們離開,他定是有別的打算,說不得風險很大,”嚴峰接上一句。

“局勢瞬息萬變,我不能叫你們跟著冒險,”秦昭起身,自去換了身衣裳,戴上假須,換回那副商賈容貌。

他與楚翎羽道,“我從未想過要用一個女子的性命來換得安穩,她的身份更不需藏著掖著,她是我秦昭即將過門的妻子。”

楚翎羽看著他眼底的情意,便知曉他絕不會犧牲憐香,當下附和道,“好,我與你一起去,這事兒總得分我一份,畢竟她可是我名義上的妹妹。”

兒女情長於秦昭而言,並非重要之事,但昨晚那柔弱少女擋在他身前,逼迫他離開時,他便下定決心,要將她安然無恙的帶回大楚。

翊和宮內

宣帝看向沉睡中的少女,目中帶著複雜的情愫,他伸出手虛空撫著少女瑩白的肌膚。

在即將觸碰到時,忽然頓住。

少女卻在此時幽幽醒來,惶恐不安的看著他。

“你莫要怕,餓不餓,姚恩,讓膳房送些吃食,”宣帝年近五十,正是壯年時,卻鬢角花白,不過五官倒是硬朗溫和。

憐香還未十六,年紀輕,何曾見過帝王。

也未料到大齊的皇帝這般平易近人。

他沒有過分舉止,坐在膳桌的對面,微微笑著看她,“多吃些,你是哪裡人,大齊?還是別的國家?”

大太監姚恩忍不得老淚縱橫。

憐香誠惶誠恐,跪在地上,“民女並非南齊人,是……與兄長一起來這兒做生意,遇到變故才被孫大媽帶去莊子上。”

她砰砰磕了幾個頭,垂著眼皮,背脊卻挺得筆直。

姚恩看向皇帝,“陛下,像啊,真的太像了。”

宣帝左右打量,示意憐香抬頭,也點點頭,“這回倒是尋了個極為像的,不過她眼睛像,嘴巴倒不太一樣。”

憐香聽得雲裡霧裡,直到用完膳,那些個宮女仔仔細細的伺候她,換了宮裝,連發髻也挽的精緻。

整個晌午,宣帝擺了盤棋,與她對弈。

憐香只懂些皮毛,對弈下來,難免使出不少臭棋。

宣帝非但不惱,反而笑意盈盈,許她重新再來一盤。

既入了宮,少不得有些風言風語傳出去,很快,諸位皇子皆知曉父皇宮裡來了個美人。

許是再過不久便會冊立為妃,後宮妃位極少,也是時候納些新人。

九皇子特特的來覲見,見到那美人便是自己心心念唸的小娘子,當即臉色大變,滿心的恨意燃燒成滔天大火。

他愛著的母后被他的父皇養在金屋裡,如今父皇卻喜新厭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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