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自幼跟著我,吃盡苦頭,我不能在此時歡歡喜喜穿上嫁人等著嫁人。”

巨大的悲痛讓她幾乎站立不住,強撐著精神,憐香仰著細白的脖子,簪子繼續劃破肌膚,血流越多,染紅衣裙。

“夫人再等等,老奴這就去套馬車,”石嬤嬤只能拖延時間。

金枝和六兒在旁勸她別做傻事。

憐香卻從袖中取出瓷瓶,擰開後仰著脖子灌進口中,隨後將瓶子扔到嚴峰腳下。

“這兒是毒藥,我自己配的,兩個時辰內不吃解藥便會毒發身亡,你若帶我去,我自會服用那解藥,若繼續耽擱,待公子回來,便只能見到我的屍首。”

眾人萬分驚懼。

嚴峰見她鐵了心,不敢繼續耽擱,緊忙著套車往城外趕。

今日不宜動土遷墳,是以那風水先生只走了遭,嚴峰又請了得道僧人做了場法事。

如今桌案還未撤走,桌上擺著香鼎和糕點零嘴,一碟子飴糖酥餅,落了些香灰。

她幾乎是從馬車上跌下,踉蹌著跑到小小的墳頭前。

喉頭哽著一口血,憐香撲在泥土地上,眼前瞬間模糊,只要想著這土裡埋著長生,她就心口疼的皸裂。

“長生,阿姐來了,莫怕,這兒太冷,阿姐給你做了幾雙棉鞋,還有棉袍……”

“阿姐總是夢到你說冷,原來是躺在這兒,跟阿姐回家好嗎?”

她恍惚伸手,去挖泥土,冬日土硬且涼,沒幾下她指甲斷開,指縫透出血絲。

石嬤嬤難掩心酸,“夫人,您別這樣。人死不能復生,別驚擾了小公子。”

金枝和六兒不敢上前,怕刺激到她,只站在幾步之遙,說盡好話。

“我們長生說了,要看著阿姐嫁人生子,他還要做舅舅,這兒太冷,他受不得。”

憐香不顧阻攔,刨土挖坑,一時哭一時笑,蒼白的臉上染滿髒汙,也不許任何人靠近。

到丟是隻剩兩隻腳的殘屍,如何能叫她看到,豈不要瘋。

嚴峰知曉遲則生變,冒了大不韙,尋機將人一掌敲暈,轉頭狠聲道,“還愣著做什麼,快把夫人送回馬車,帶到府裡。”

他以為夫人只是來看看,沒想到夫人竟要挖墳。

石嬤嬤擦了擦淚,六神無主的上前和兩個丫鬟一起將夫人送回馬車。

皇城殿內,青瓷玉盞被摔了個粉碎。

秦昭立於御前,背脊挺直,姿態恭謙,而邊上的幾位文臣,紛紛指擇他恃功傲物,罔顧百姓生死。

其中彈劾秦昭的一名御史不知從何處得來“確鑿”證據。

言之鑿鑿他於西北任職期間多次流連煙花之地,疏於治軍,這才導致毒米案的發生。

“陛下,還請您依法查辦,莫要讓有些人站在高位禍亂朝綱,”御史言辭激憤,說著跪下叩首。

秦昭看著那厚厚的奏疏,心內冷笑,躲在背後的人竟然將手伸到西北大營,憑空捏造出這種所謂的證據。

為的就是打擊太子,剪去太子黨中最有力的羽翼。

右相冷笑,“曹御史這段時日一直在京中,如何得到這份證據,莫不是私下與誰結交,且不說真實性,定國大將軍所帶的將士,披甲陷陣,數次抵禦蠻族入侵,難道曹御史眼拙看不到。”

“右相此言差矣,知人知面不知心……”

右相反嗆,“這句話,倒不如送給曹御史。”

曹御史臉色大變,瞪著右相,氣的臉紅脖子粗,朝堂上兩人你一言我一句。

太子始終沒言語,此時他不宜多說,省得惹皇帝猜忌他與秦昭關係。

而受到彈劾的秦昭,忽而開口,“曹御史既然認定臣是有罪,倒不如前去西北調查清楚,若有罪,秦昭伏法,若有人攀誣,還請陛下還臣一個清白。”

秦昭屈膝跪下,微闔眼皮,仿若泰山穩定。

其餘朝臣見狀,分了兩撥態度,一方主張徹查,莫要誣陷良臣忠將。

一方則咬定秦昭就是在故意拖延,如今坊間的傳言人盡皆知,加上此前他去南齊接九公主,如此順當,令人驚異。

文德皇帝目色幽沉的看著秦昭,秦家的威名在秦昭父輩時就已攢下。

當年若不是老國公何來他穩坐江山的今日。

尤其那秦昭手握重權,西北大營的將士就有十五萬人,而今其中五萬人已轉至京畿附近的營地。

他雖吃那藥丸,頭腦依舊清醒,即便忌憚秦家軍的威名,也不能在這檔口拿秦昭開刀。

皇帝故作怒容,將摺子狠狠擲於曹御史臉面,“無憑無據就敢呈上來,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朕現給你十日時間徹查清楚。”

曹御史膽戰心驚,撿起摺子咬牙起身。

此時後宮早已亂成一團,先開始是說梅貴妃差點小產,再來太子妃也腹痛,傳了太醫。

竟是因此前一株梅花,那梅花裡被放了可致有孕婦人緩慢出血的暗香。

矛頭直指倚梅殿。

這場鬧劇越來越精彩,太子也將善堂的流民押到殿內,一一供述梅貴妃惡行。

桂嬤嬤匍匐在殿,聲淚俱下的招認貴妃娘娘怎樣與那些官家夫人合作,私下中飽私囊。

皇帝因此事,大發雷霆,訓斥沈家太傅和沈嶽,連沈瀾都受到牽連,被貶了職位。

鬧劇持續了整日,散朝時已至亥時。

秦昭沒有片刻停留,匆匆與太子辭別,出了宮直打馬回了別院。

院內氣氛低沉,幾盞燈籠在寒風中搖晃。

石嬤嬤候在廊下,見著他,一臉痛色,“大爺,夫人……已經知曉了。”

秦昭心裡咯噔一下。

想過她會知曉卻沒料到會這般快,他眸色微暗,便聽著石嬤嬤心疼的將白日發生的一切和盤托出。

他揮揮手,示意所有人下去,邁步進了內室。

憐香已醒過來,仍穿著白日的襖裙,沾了許多汙泥,她懷裡抱著件還未縫補好的棉袍,桌上是雙春日的翹頭鞋。

長生寫的字帖,用過的狼毫硯臺,書冊,去歲已經小了的裡衣。

秦昭目色沉痛,竟不知如何開口,他走過去,在憐香面前蹲下身。

“我讓金枝打水,你沐浴換件乾淨的衣裳,好不好?”

他傾身,想將她懷裡的棉袍取走。

憐香受到驚嚇,死死瞪著她,杏眸哭的紅腫,眼眶仍不住有淚水流出。

她臉色蒼白如紙,對他半是怨恨半是驚恐,不由得掙開他大手往牆角躲。

“你……是你害死了長生,”她聲音沙啞,口出驚人之語。

秦昭蹙眉,頎長身軀站起,一步步往她身邊走,“你說什麼?”

她縮了縮脖子,失去至親,腦子亂如麻繩,那種沒了支撐的感覺快要撕碎她。

“我不知曉那日為何如此巧合,鬧事的流民去了善堂,也不知你們早對他們佈下天羅地網,等著他們主動鬧事,我只知,長生去了善堂粥棚,他本可以活的好好的……”

她邊說邊哭,孱弱的身子抖得如秋風中落葉。

秦昭氣的心口疼,即便他明白長生的死與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可若要這般強硬的扣在他頭上。

他不允!

“你認定如此,說是我害死你弟弟,然後恨我?是不是還想殺我?”

男人眼底幽深,將她困在方寸之地,奪走她懷裡的衣袍,“沈月嬌告訴你什麼了,她那等蛇蠍女人,嘴裡能有幾分真話。”

“她沒說什麼,只是讓我認清現實,”憐香理智全無,頗有些口不擇言。

她自小隱忍,從未與誰生過口角,甚至百般忍讓,為了幼弟什麼都能做。

如今長生沒了,她還如何撐下去。

“若是當日我沒有為了那百兩銀子做您的侍妾,也許就不會有之後的事,阿弟也不會死。”

憐香呢喃,這一刻,她寧願捨棄一切換回阿弟的生命。

“你再說一遍!”

秦昭豁然欺身,握住她肩膀,幾乎把人提起來。

憐香踢騰著雙腿,蒼白的臉上淚痕連連,依舊含糊的道,“我不該來京城,不該認識你,更不該答應做你的妻子……”

男人喘了口粗氣,心底那點子憐惜瞬間被怒火取代。

“你的意思,後悔答應爺了,你不願意嫁給爺了?”

秦昭冷聲問,渾身血液沸騰,叫囂著要給她點教訓。

讓她說胡話,讓她信那惡毒女人也不信他!

憐香不知弟弟的死狀,約摸很是悽慘,她詢問石嬤嬤時,石嬤嬤轉頭抹淚。

見她咬唇不說話,秦昭大手捏住她下巴,強迫她抬頭。

“爺在問你話,你後悔答應爺了?說!”

不可忽視的冷冽,急迫的掃過她面頰,憐香向來溫順柔和,此刻被他捏的臉頰生疼,竟然打從心底生出幾分抗拒。

“不嫁給我,你要嫁給誰,那宋永臨,還是別的男子?憐香,我用這顆心告訴你,長生的死,是個意外,山匪扮作流民去鬧事也是巧合,朝廷的確要抓捕賊人,卻絕不會拿任何一個百姓的性命做籌碼!”

“沈月嬌滿口胡話,我這便帶你去與她對峙!”

憐香唇瓣蠕動,“太遲了。”

“那你如何肯信我?”秦昭再次發問。

而那纖弱嬌兒垂下頭,雙肩不住顫抖,熱淚從她眼角滑落,任憑他如何問都不再開口。

秦昭怒極,打橫將她抱起來,大步朝拔步床走,將她置於鬆軟被褥間。

一面去剝她衣裙,一面厲聲問,“你不說,我就偏要你說!”

他也是氣急,下手沒了準頭,力氣難免大些,她往常在他身下承歡,總是滿面緋紅,情動時更是流出諸多水兒,整個人軟的不成樣子。

憐香躲不及,嗚咽一聲,感到他迫人冷意,打了個哆嗦,抬手去推擋他胸膛。

秦昭便捉住她兩隻手,舉過頭頂定住,牙齒撕咬她下唇,“還不說?”

俯首往下,也不嫌她裡衣都是汗味,隔著衣袍咬住那片肉。

她只閉著眼,任他狠厲折磨,反而越哭越兇,最後轉過臉嘔吐。

但因白日吃的少,腹部痙攣,吐出幾口酸水。

秦昭愣住,抿著唇鬆開手,跨坐在她身上,好半晌才起身下榻。

他揚聲喚了石嬤嬤。

“給夫人沐浴更衣,送了熱湯飯菜嗎,她若少吃一口你們便捱上一鞭子,若尋短見或者別的心思,你們也都仔細著這條命。”

金枝和六兒方才在屋外聽著裡頭動靜,兩人俱擔心不已。

六兒更是義憤填膺,此刻氣鼓鼓的瞪著姑爺,“夫人失了弟弟,本就傷心難過,姑爺您怎麼還欺負人?”

“六兒,別亂說話,”石嬤嬤斥她。

小丫頭鼓著腮幫子,一溜煙的拔腿往床邊跑,掀開帳子看著榻上的人兒,登時沒忍住哭出來。

秦昭面色鐵青,心裡鬆動幾分,他的確亂了!

是因這女人竟然說出後悔二字。

那之前所有朝夕與共磨難相處,都不值一提!

沒了長生,她便連片刻都不願與他相處!

她甚至閉著眼,彷彿看他一眼都不願!

秦昭深吸口氣,大步而出,高大雄健的身姿站在門外,遮住廊下燭光。

他抬手,冷聲下了死令。

“自今日起,不許夫人踏出庭院半步,若有看護不怠者,即刻杖責發賣,永不準再回京城。”

憐香躺在床上,耳聽呼嘯寒風傳來的冰冷話語。

她不由蜷起四肢將自己抱的死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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