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了宋永臨離開,秦昭看向嚴峰,“右相那邊近來情況如何?”
嚴峰是差了人十二個時辰的盯著相府,拱手回,“太子和白大人,前後腳去過。”
秦昭目色沉沉,白有珍和右相竟然皆是太子黨。
昏迷至清醒後,他才開始捋朝中黨派關係,真如爹爹和祖父所說,不可輕信表象。
“左相呢?”他又問。
左相楊承與趙林甫一同入朝為官,這麼些年,兩人居左右相,外面人看著沒什麼糾葛,其實彼此牽制。
嚴峰低聲道,“左相倒是規矩上朝下朝,入了府便很少再出,不過近來他六十做壽,還給咱們發了帖子,公子可要去?”
稍沉吟一番,秦昭點頭,“自是要去,你將早前祁連山那邊採來的千年人參包好,做壽禮。”那東西有價無市,京城多少人想買買不到。
此間又沉默半晌,秦昭欲問,那她呢?
可三字終究被吞入喉下。
且說宋永臨出了國公府,六神無主的在街上晃,神情哀慼,心內更是悲涼。
他早幾年便心悅憐香。
為此發奮讀書,爭取早日考上功名,如今秋闈在即,卻到處找不見佳人。
萬念俱灰之下,宋永臨於街邊酒館買醉,待吃醉的八九分,只覺面前香風襲來,忍不住抬眼去看,朦朧中伸臂抱住眼前嬌媚女子。
“香娘,香娘是你麼?”
女子柔柔一笑,“是奴家啊郎君。”
扶他入二樓雅間,門甫關上,女子便寬衣解帶。
待偃旗息鼓,兩人如交頸鴛鴦。
宋永臨發了汗,酒意消散,頗有些懊悔,“對不住,是我情難自已,咱們這便回去張羅娶親的事……”
他低頭親吻“香娘”汗溼的髮鬢,忽而渾身驟冷,仿如一盆冷水兜頭澆灌下來,血液都似凝固般。
躺在他懷中赤身裸體的女娘哪裡是憐香。
分明是別個陌生女子。
他倉皇推開她,氣急憤慨,“你是哪裡來的妖孽,為何勾引於我?”
女子細細喘息,撿拾地上早已碎的不成樣子的衣裙,虛虛攏著,這才哭道,“公子拉著我上樓,口中叫著心肝寶貝的,我已有婚配,只是來尋吃酒的夫婿卻不想被你玷汙。”
說完盈盈哭泣。
宋永臨茫然看著她,不知所措。
這檔口,門被大力踹開,那女娘的夫婿衝上前一把揪著他襟口,揚言要報官!
“不,我並未如此,一切是誤會,”任憑他說破了嘴皮子卻始終不得掙開。
仍被那男子掄著拳頭砸的口鼻出血,伏倒在地,半晌都爬不起來。
血糊著眼睫,宋永臨抬眼便看到一雙鹿皮靴映入視線。
男子戴著帷帽,遮住臉孔,在他面前蹲下身,匕首便抵在他脖子。
“你若不想身敗名裂以後再考不得功名,爺便給你指條明路,端看你走不走了。”這人聲音沙啞狠厲。
有些耳熟,但宋永臨無暇猜想,惶恐看著他,“公子所說是何明路?”
“聽聞你在臨安府給錢莊做過幾年賬房先生,做的一手好賬,今日有本冊子需要你改賬,只要能做的神鬼不覺,你糟蹋人家娘子這事兒便不會透出去。”
宋永臨心中雜亂,垂頭細想。
他苦讀十年,就為了一飛沖天,光耀門楣,如今還想求娶香娘,怎能半途而廢。
屋內燭火撲閃,他沉重的點點頭,道,“好!”
仲夏季節,流螢飛於夜色間,城中獨棟小院內,來了個娉婷嫋娜的嬌女娘。
她徑直推了門扉,揭下斗篷帽子,看向坐在桌前忙碌的絕色女子。
憐香訝異的看著月娘,放下手裡針線,急道,“月娘,你可算來了。”
斟茶倒水,將備好的糕點推過去,憐香急的雙眼通紅,“我弟弟如何了?”
她脫不開身,只能哀求月娘幫著去探望弟弟。
月娘拂落夜露,吃了口茶才道,“他無礙,那位宋先生待他不錯,吃穿都未短了他,只是……”
憐香心提起來,“什麼?”
“你可知過幾日就是左相的壽宴,屆時秦家二公子便會將你送給晉王,那晉王是個十足的變態,好人婦,他要是在左相的府上亂來,傳出去,是何後果?!”
腦子裡豁的炸開,憐香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若是去左相府上,那她如何拿到彈劾大公子的證據。
更不要說一旦東窗事發,旁人知曉她是秦昭府上的侍妾,必定拿去大做文章。
“香娘子看著不似個傻的,怎會如此糊塗,便是想巴結晉王,也得看看對方是個什麼貨色,一流水的玩過去,你不死也得殘。”
月娘不似之前那般厭惡她,甚多了幾分同病相憐。
“你怎會知曉?”憐香於驚慌中脫口相問。
月娘眉眼猶帶夜色溼氣,“我這日裡黑裡的伺候男人,秦家二公子也來了幾回,床第快活時難免疏於防範,他還道那晚是你,沒個正經的說著可惜。”
“想要看著你在相府上當著一眾高官的面被弄得欲生欲死,好叫他大哥丟盡臉面!”
憐香已是肝膽俱顫,雪白麵頰上血色褪盡。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她一直疑惑秦昭與那白大人明明相談甚歡,何來齟齬,這一切都是秦朗的計謀。
“你別急,我會想法子把你弄出去,”月娘將身上的衣袍給她換上,又道,“從後門出去有我的婢女鴛鴦,你只管跟著她走。”
憐香不忍拖累她,“我走了你怎麼辦?我們一起。”
“總要留個人在,好在咱們倆身段相似,一時半會他們察覺不了,我自有路子脫身。”
說著,月娘將她推出去。
趁著夜色凝重,憐香待她萬分感激,想著出得門便去求大公子來救人。
卻不料前腳剛邁出角門,便被七八個莽漢齊齊圍住。
戴著帷帽的男子揭開黑紗,皮笑肉不笑的問,“香娘這是要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