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念一姐姐
宋念一輕甩衣袖，自然地坐在了大堂主位，她用手扇了扇熱氣騰騰的茶碗，輕嗅茶香，淡淡地示意對方：“坐吧。”
“屬下不敢，還是站著回話吧。”
“怎地跟我還生分了？”宋念一眉毛一挑，不悅道，“那隨你。”
她漫不經心地吹了吹茶碗，根本沒有正眼瞧上對方一眼。
“主人，這次的任務比想象中棘手，是屬下低估了目標的實力。” 對面的人低著頭，視線直視地面，他聲音顫抖，戰戰兢兢地主動請罪，“屬下辦事不力，還請主人責罰。”
宋念一慢悠悠地拿起茶碗，淺淺地飲了一口，那不慌不忙的樣子，讓人等的心焦。
“你還知道，稱我一聲主人？”宋念一放緩語速，一字一頓，氣勢頗為驕橫。
她陰陽怪氣道：“紫炎，我還以為，你在別人身邊混久了，早就忘了自已是「破曉山莊」的人。”
這話一出，紫炎趕忙單膝跪地，忙不迭道：“紫炎自小對主人忠心耿耿，絕不會忘了自已的身份，請主人明鑑。”
宋念一放下茶碗，俯視跪在地上的紫炎，從上到下細細打量了一番。
“許久不見，你這臉色看起來倒是紅潤了許多，身子似乎也大好了？”宋念一緩緩起身，漸漸靠近紫炎，左右觀瞧。
“是，託主人的福，紫炎體內的殘毒已清。”紫炎仍然不敢抬頭直視對方，只是低頭輕語，“日後，便無需麻煩主人，再為紫炎費心研製續命良藥了。”
“怎麼能是託我的福呢，明明是這姓葉的女子養人，倒是把你多年的餘毒都調理好了。都是我這「破曉山莊」，技不如人啊。”宋念一陰陽怪氣的功夫更厲害了，她用腳輕輕踢了踢紫炎的小腿，“行了，起來吧。一直跪在那好像我欺負你一樣。”
紫炎聞言起身，不住地在心中呢喃。
當初是主人讓自已接近葉靈犀，最好能獲得她的好感，以便探聽訊息。
現如今，雖然他沒有打探出「封遊經」的下落，但好在與葉的關係還算不錯，怎地主人卻是一副不快的樣子，處處揶揄自已。
“你這手上，戴的是什麼醜東西。”宋念一抓起紫炎的手，仔細端詳著那個“豬大腸”形狀的指套，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
“我向來吃穿用度都給你最好的，也將你的品味調教的不錯，你怎會用如此醜陋的東西？”
“回主人，這是……葉靈犀所贈，不便摘下……”紫炎支支吾吾地答道，試圖趕緊縮回手，卻被宋念一緊緊抓住不放。
“哦？怪不得。”宋念一不屑地哼了一聲，“怪不得你把這醜東西當寶貝，原來是信物。”
宋念一突然怒氣上湧，聲音也提高了幾分。
“原本我以為你自斷一指，是為了更好地完成任務，我雖心疼，但心中至少還欣喜幾分，你能如此為山莊著想。”
“沒想到，耗時多日也並無所得，甚至還讓我苦心經營多年的「雷霆司」，毀於一旦。你可知那雷千焱，是我費了多少心血才籠絡過來的嗎！”
宋念一越說越氣，怒視著紫炎，言語犀利如刀，與她之前的大家閨秀的模樣截然不同。
“主人息怒，「雷霆司」一事，紫炎屬實沒想到葉靈犀竟然那麼瘋，也不知她究竟用了什麼方法，是紫炎無能。”
宋念一根本不管紫炎說什麼，只是一味地發洩怒火。
“你自是無能！否則我也不會親自出現在「普寧鎮」。”
“我若再不出現，恐怕你就成了她的人了。”
“我問你，在「金滿樓」，你為何要救她？”
紫炎表情一怔，似乎明白了什麼：“「金滿樓」是主人的手筆？紫炎實在不知，破壞了主人的計劃。”
他也是在刺殺事件結束之後，才意識到，這可能是宋念一的計策。
但他當時見葉靈犀遇險，完全就是下意識的反應，自已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撲了上去。
“不知？”宋念一怒氣衝衝地質問道，“我看你是深陷其中，而不自知。”
“執行了那麼多的任務，每次你都能全身而退，怎地這次偏偏這麼多意外？”
“莫非你是對那姓葉的，起了什麼心思？”
這話問的，讓紫炎十分意外，自已可從未往這方面想過。
他直視宋念一的眼睛，忙不迭地否認：“念一姐姐，自從你從死人堆裡把我拉出來，我便許諾這一生都交付與你，心思也只對你一人……”
“住口，別說了。”原本憤怒的宋念一，此刻變得又羞又怒，“我一早便與你言明，我只是你的主人，其他的你趁早斷了念頭。不許再叫念一姐姐，不許有任何不該存的心思……。”
“是，紫炎遵命。”
紫炎突然舊事重提，宋念一也不好再拿葉靈犀說事，怒氣竟也瞬間消了一半。
她吩咐下人，送進來一套衣服，置於紫炎面前。
“收好了，當初本就是想送與你的。”
紫炎仔細一看，這正是在那成衣鋪中，他試穿的那件果綠色的外衫。
那時，宋念一口中就道“要送人”，沒想到，竟是送與自已的。
紫炎怔怔地愣在原地，沒有動彈，目光呆滯。
宋念一開口催促：“愣著幹什麼，拿著啊。等任務結束了，你再換上，省得被那丫頭看出端倪。”
“念一姐姐……”紫炎不知怎地，突然有些感動，又有些委屈，不由得叫了聲姐姐。
“說過幾次了，不許再叫了！”宋念一的語氣再次變得強硬起來，“行了，拿著衣服去吧。之前的事我不怪罪了，日後看我眼色行事便好。但是，你心裡要永遠記得，你是「破曉山莊」的人，你的命，是我宋念一的。”
紫炎望著宋念一那雙冰冷的眸子，神情複雜，欲言又止。
他雙手捧著外衫，不捨地退了出去。
紫炎回到自已的房間，看著那果綠色的外衫發愣。
“原來，試穿是幌子，她本就是想送與我的。”
曾經，她對自已也是那般溫柔似水，是他最親近的念一姐姐。
紫炎撒謊了，當初他並不是自已從亂葬崗爬出來的，而是被宋念一救了。
他早已奄奄一息，放棄求生直接等死了。
是宋念一，不顧一切地把紫炎從死人堆裡，拉了出來，給了他一條活路。
宋念一把幼小的紫炎帶回山莊，精心照料，一直用名貴的藥材吊著他的命，遍請名醫幫他清除餘毒。
紫炎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美麗溫婉的臉，她正滿眼心疼地看著他。
“你叫什麼名字？我叫宋念一，你可以叫我念一姐姐。”
那聲音也是溫柔如水，似乎能讓人忘卻一切傷痛。
紫炎的身子日漸好轉，只是時不時地還會毒發，難以自控。
毒發之時他全身絞痛難忍，念一姐姐怕他傷了自已，每每毒發都會抱住他，不停地撫慰，好似親姐弟那般疼愛。
宋念一請名醫研製了可以緩解疼痛的藥，多年來紫炎不停地服藥，毒發頻率倒是有所緩解。
直到他十六歲，宋念一一反常態，冷冷地說道：“紫炎，自今日起，你便稱我為主人，為我做事，你可願意？”
自從獲救的那一天起，紫炎就暗暗發誓，自已的命是念一姐姐給的，她讓自已做什麼，他都願意。
他只想永遠能陪在唸一姐姐身邊，再無其他。
“主人，紫炎願意。”
也是從那一日起，她再不許他叫“念一姐姐”。
紫炎一直周旋在不同的任務目標中，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與念一姐姐的話題，就只有任務了。
他原本以為，倘若能夠出色地完成任務，念一姐姐是否就會待他如初，變成和從前一樣溫柔可人。
所以，紫炎拼命地完成任務，不論在多少男女之中虛與委蛇，為的只是能得到念一姐姐的一句稱讚。
思緒瞬間停擺，紫炎將果綠色外衫披在身上，輕嘆一句：“念一姐姐，終是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