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姑娘，這天氣一熱，碼頭的事情就比先前忙了許多，你瞧，這兩日，碼頭的貨又堆滿了，得虧你出主意招了這麼些人，不然我這老頭子，又得頭疼了。”
江家碼頭堆滿了貨，方老頭兒卻一點兒也愁。
夏秋兩季是江家碼頭最忙碌的季節，每年到了這時候，碼頭上的腳伕們總會鬧點兒事出來，方老頭兒管的庫房也會跟著受牽連。
今年可就不一樣了，新招的六十個人，沒有一個偷懶的，柳三月她們也是處處操心，大家齊心協力，這碼頭的貨物運轉倒比往年順暢了不少。
“哎呀，還得是方叔您，要不是您在這兒看著，我們這些丫頭片子和力巴漢子哪能應付得了這些。”
柳三月不僅學會了謙虛，還學會了恭維，不過這都是誠心的。
這些日子除了打理碼頭事宜，她可沒閒著，跟著方老頭兒將庫房裡的貨都理了一遍，什麼南煙國的硯臺，東籬國的大米，北岐國的墨，西渡國的紙筆、藥材，許多她先前沒見過的，這些天算是開了眼了。
“聽說過兩日要運來不少米糧，咱們還是得當心。”
方老頭兒有個毛病，總喜歡杞人憂天，事情未發生之前，就喜歡往壞處想，這還是喬文賀走後碼頭第一次運糧，數量又多，他難免擔心。
自從聽了這話後，柳三月便放在了心上，回頭囑咐吳玉旺和吳玉梅兄妹平日裡留點神兒，尤其是糧船來的那天，碼頭上多留點人，以備不時之需。
“柳姐姐，聽說馬上就有人來接你班了，你終於可以休息一陣兒了。”
一個月來，池明玉是最關注柳三月的，小丫頭總喜歡跟在柳三月後邊，姐姐長，姐姐短的叫個不停。
不過她也確實幫了柳三月不少忙，別的不說，就初院的那十幾個孩子，一直都是她在帶著。
“是啊，這一眨眼一個月就過去了，時間可真快。”
柳三月看了看碼頭，這些天朝夕相處，都處出感情來了，說到要走，竟還有點兒捨不得。
再過兩天外出學習的江家娘子們便回來了，柳三月就可以卸下這身上的擔子了。
“柳姑娘，那糧船下午就應該到了，俺們都休息好了，俺也會一直在碼頭待著，有啥事兒你招呼俺一聲就行。”
正想著，吳玉旺打斷了柳三月的思緒，領著兩個人走過來說道。
為防止碼頭出事，柳三月安排了人在夜裡值夜，昨兒是吳玉旺帶隊巡邏，按說今天一整天他們休息，但這老實人怕人少了趕天黑卸不完貨，主動放棄了休息，只睡了一陣兒便來找柳三月。
這幾年連年災荒，這些農家漢子只能拖家帶口往潞州跑，什麼苦沒吃過，也糟了不少白眼，眼下江家不僅收留了他們，解決了他們的生計，還把他們當人看，尤其是柳三月，大多數時候大家一起在院子裡同吃喝，所以有活兒時他們也肯上心，惦記著早點將手裡的那點活幹完，最好是別出什麼叉子。
柳三月原不許，自打她跟吳玉旺說了方老頭兒的擔憂後，吳玉旺比先前仔細起來，這已經連著好幾天沒睡過好覺了。
“柳姑娘，就讓俺們待著吧，回去睡覺心裡也不踏實，倒是在這碼頭上舒坦。”
吳玉旺再三堅持，柳三月剛要拒絕，吳玉梅領著幾個婦人也湊到跟前。
“就是，柳姑娘，俺們幾個也沒問題的，聽說這是江家從別處調來賑災的糧米，俺們都想早點兒幫忙卸了好送到城裡去救更多的人。”
都是遭過罪的人，一聽說這糧要用來賑災，他們一個個精神高漲，估計糧船一來，頃刻就能給卸下來半船。
“那好吧，各位叔叔嬸子，既然你們這麼心急，那我也不攔著了，大家辛苦辛苦，將這幾船糧食拿下！！！”
跟這些人在一起，柳三月都覺得自已每天精力滿滿，這些莊稼人只想吃飽飯，再沒有什麼花花腸子，相處起來也很自在。
可一幫子人在碼頭左等右等，等了一下午，愣是沒見著船的影子。
“不對啊，前幾日來信不是說就是今日到麼，莫不是路上有什麼事耽擱了？”
吳玉旺望著平靜的江面道。
這行船難免遇上天氣不好的時候，沿途耽擱幾天倒也是常事，只是這連著幾日都是大晴天，馬上就到家門口了按理說行船不應該在外邊兒停一夜。
方老頭兒也覺得有些奇怪，便派人往江家問去了，看看再有沒有收到船上的訊息。
“柳姑娘，應該沒事兒的，這都很正常，以前這碼頭也常遇上這種情況。”
看著柳三月一臉的擔憂，方老頭兒安慰道，派去江家的人也回說，沒有糧船出事的訊息。
這馬上就要交班了，柳三月可不想最後這兩天碼頭在自已手裡出什麼事，既然她答應了江凌蘭，就一定得把這事兒辦好，於是領著人乾脆等在了江邊。
夜幕慢慢降臨，江風吹得人身子發冷，環兒將一件披風披到了柳三月身上。
小小的人在江邊縮成一團，看著越發小了。
“柳姑娘，我們在這裡就行，你要不去那邊房裡休息休息。”
柳三月陪著等了一下午，吳玉梅看著這丫頭雖年紀不大，卻是個能做事的，勸道。
“沒事兒，嬸子，再等等吧，我預感它就來了，大夥兒準備準備，咱們抓點緊，今晚只能將糧食暫時堆庫房了。”
柳三月心裡隱隱地擔憂著，但又不敢說出來。
船耽誤到這個時辰，城裡的粥篷都撤了，她早已派人將庫房騰出來兩間，以備今晚的不時之需。
“這老劉也不知被什麼事給纏住了，他一向信兒很準，這一次倒是怪了，竟拖到了這個時辰。”
方老頭兒也等在江邊，好在他每日打拳，身子骨倒還硬朗，禁得住這江風，但也免不了吐槽幾句。
“柳姑娘，方爺，快看，船來了，船真的來了。”
突然最前方一個清脆的聲音喊道。
眾人皆往江面上看去，遠處閃爍著火光，這大晚上的，不是江家的糧船還能是什麼。
“咦，這船怎麼走起來這麼慢？”
已經有人發現不對，疑道。
“就是，這也太慢了，怪不得耽誤到這個時辰。”
這些莊稼漢子裡有一些是急性子，見船在江上慢慢悠悠地飄著，恨不得飛到江面上去把那大船拉過來。
終於，在大家的翹首相盼下，糧船緩緩靠了岸。
船上都裝滿了糧食。
柳三月挨個看了一眼，長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