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為什麼你不會畫畫，要是能畫畫我和這宅子，我還可以留個紀念。”
要出發了，柳三月看著眼前的宅子十分不捨，這裡是她生活了十多年的家，也許這一別，以後再也不會回來了。
“傻丫頭，到了那潞州阮姐姐給你畫，不僅畫這宅子，連谷山村一起畫上，好不好？”
阮文瑤看著柳三月情緒不對，過來安慰道，這丫頭一下就被勸好了，拉著阮文瑤要讓她畫更多的東西。
王壽仁剛要出門，聽見阮文瑤和柳三月說話，匆匆往這邊瞥了一眼，隨即便收到呂書齊警告的眼神。
“哼，你也就是近水樓臺先得月，沾了你爹的光，神氣什麼！！！”
一想起前幾日呂書齊來找他算賬，見他渾身是傷，呂書齊拳頭都捏緊了又沒有下手。
裝什麼君子聖人，王壽仁從此便記恨上了呂書齊。
本想再等著看阮文瑤最後一眼，可眼睛都望穿了，阮文瑤也沒再露過臉，只有車馬走後留下的灰塵，和無盡的失望，王壽仁只好收起貪婪的眼神往清遠城奔去。
“你小子，今天第一天來店裡幹活你就遲了，罰你晚上留下來，等著伺候爺回家。”
柳家福拄著柺杖斜靠在書坊的櫃檯上，見王壽仁進來，臉拉的老長，狠厲厲地罵道，在此之前他還以為王壽仁不來了。
王壽仁看了眼柳家福並沒有吱聲，這柳家福能留他在書坊混口飯吃已經算是不錯了，他不敢再奢求什麼。
“怎麼？有意見，有意見說出來，鼓著個嘴不說話算怎麼回事？”
柳家福這人，你越是不願搭理他，他越是要黏到你身上。
“柳叔，我知道了，我去後邊幹活去了。”
王壽仁不想再生事，免得丟了這好好的差事，只得躬了躬身，跟柳家福打個招呼往書坊後院躲去。
柳氏書坊交到柳家福手上後，夥計們由於先前已經見識過柳家二爺的手段，跑了不少。
僅剩的幾個也是因為手底下本就不勤快，在別處也找不到活幹，才勉強留了下來。
所以，王壽仁一來，髒活重活都輪到了他身上，一天下來，十五歲的小子，跟個小老頭兒似的，弓著腰，手裡拿著兩個饅頭，站在院子裡等著柳家福一起回家。
“進來呀，你家裡一個人都沒有，急著回去幹什麼？”
夜幕降臨，許多鋪子都關了門，柳家福等眾人都走了，才將王壽仁喚進院內的一間屋子。
屋裡桌上擺著吃了一半的菜餚，王壽仁肚子正餓著，偷偷往桌上看了一眼，咽起了口水。
“坐著吃吧，瞧你那可憐樣兒，你柳叔還能虧待你不成？”
這一天柳家福也沒閒著，躲在暗處一直在觀察王壽仁。
還別說，這小子人不大，還挺有眼力見的，他一個能頂現在店裡的三四個夥計。
“吃吧，專門給你留的，你先吃，吃完了叔待會兒有事跟你說。”
見王壽仁坐著不動，柳家福又催促道，他已經吃飽了，正側躺在床上端著酒杯小酌，嘴裡還唱著小曲兒。
柳家福還沒說完，餓了一天的王壽仁撩起袖子狼吞虎嚥，就著手裡的饅頭，一碟菜三兩口就下了肚。
“喝酒不，這還有一點兒酒，你陪叔喝兩口，這院子裡就你的心跟叔是一起的，他們呀全是攆不動的牲口，還得我一天皮鞭拿上在後面趕著，唉，這生意不好做呀，不像以前，躺在家裡沒錢了一伸手錢就來了。”
許是酒喝的多了些，柳家福說著說著，臉、脖子全紅了，扶著炕沿搖搖晃晃地走到王壽仁跟前，眼裡竟有了淚。
“你說說，我那哥哥，多狠的心吶，我可是他的親弟弟，說不要就不要了，不就是一點兒臭錢嘛，給我這當弟弟的花花怎麼了，還不都是柳家的錢，他掙了不就是給我花的，還能給月兒那小丫頭不成。”
說到柳三月，柳家福猛灌了一口酒，接著說道：“這柳三月，那張財主家的兒子，傻是傻了些，可給她當相公那是綽綽有餘，關鍵還得是那張財主有錢吶，一給就是幾百兩銀子，比我那大哥闊綽多了，好好的一樁婚事，我這邊都說好了，就等著上門提親了，你說我這當叔叔的對她哪裡不好了，她還給我使絆子。”
柳家福說著說著，摟著王壽仁的脖子嗚嗚嗚地哭了起來，這些天他動不動就哭，錢袋子要跑了，怎麼能讓人不傷心。
王壽仁看柳家福哭的傷心，手裡的肉也不敢吃了，放下筷子傻坐著，由著柳家福哭溼了自已的衣襟。
這兩日風盛，屋門沒關，一陣風猛一下灌進了屋裡，柳家福被風一吹，酒醒了，看到眼前的王壽仁又笑了。
“還好，還好，我還有你，你叔我還有你，你小子有良心，知道你叔疼你，自已找來了。”
柳家福笑聲越來越大，聽得王壽仁渾身發涼，這人可沒那麼好心。
“來來來，咱們去鋪子裡，我有話跟你說。”
外面除了風聲，再聽不到任何叫賣聲，柳家福由王壽仁扶著，從院裡的後門進了書坊。
一進屋一股墨香味撲來，王壽仁閉上眼嗅了嗅，昨夜的念頭又湧了出來。
柳家福不善經營，兩個兒子又一個比一個沒出息，只要他好好幹，這書坊遲早有一天就得是他的。
也就是抱著這樣的信念，他才忍了整整一天，什麼髒活累活都搶著幹，他一開始就注意到柳家福在暗處盯著他。
“把燈放那兒……”
柳家福指了指門口的桌子，桌子離書架還有一段距離。
微暗的燈光下，柳家福拖著腿扶著書架轉了一圈，在最後一排書架邊躺了下來，臉上全是滿足。
“看看，這些全是我的，怎麼樣，是不是想跟著你柳叔好好幹？”
王壽仁臉上微微一動，這柳家福似乎猜到了他走投無路，會找到書坊來。
“小子，我跟你說，咱們村裡，我是最欣賞你的，年紀輕輕讀書又好，要不是你娘折騰，以後的仕途一定一帆風順，可惜了。不過這書讀不成了，叔給你這個機會，以後你還能跟書打交道。”
柳家福早就打上了王壽仁的主意，起先他是想讓柳家全在店裡看著，再打發王壽仁來看著柳家全，現在柳家全跑了，這王壽仁可萬萬跑不得，好在王氏這一鬧，斷了王壽仁去書院讀書的路，於是，他的機會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