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墨仙居
一番話語過後,兩人出了長樂宮,準備打道回府。
趙王遣了其他人回去,同葉沁走在都城的街頭。
現下已到了一年中最冷的時候,但日頭接近晌午。
這個點的暖陽讓葉沁覺得身體異常舒展,像是驅散了些昨日在都尉府落水時的寒氣。
陽光下車轍碾過,揚起的塵土,也莫名讓人覺得塵世溫暖。
“前邊就是墨仙居了。”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內裡,有點名堂的酒家一般都下午或者傍晚開始營業,所以這個點還沒有什麼人。
“小二,上你們這裡的墨仙八寶。”看趙昕這副點菜的架勢,一準是這邊的常客,看起來倒也不像,事事需要隨從的廢柴。
“爺,這,今日客座還未開張,只開了前廳賣酒...”小二為難道。
“呦,爺,您來了。”掌櫃的聽到動靜,從簾後走出,“新來的小二,還沒長眼力見,您見諒,見諒。”
掌櫃忙引了二位入內廳,他自然是認出了趙王爺,但很巧妙地迴避了稱呼。
這青天白日的,要說喝酒也著實早了些,何況他記得昨日趙王大婚啊,這麼迫不及待地攜美同行?...
難不成這位美人是????啊~
掌櫃的有心想抬頭多看一眼,但沉浮市井這麼些年,這點氣底子還是沉得住的。
多少富貴人家避諱妻妾拋頭露面,讓人瞧了去。更何況趙王這等身份的皇親國戚,他自然不能因為一時的好奇心作祟砸了自已的酒樓和自個兒的性命。
“爺,您二位樓上請。”掌櫃一邊引兩人上二樓的雅間,一邊低聲吩咐小二,“快,安排廚房開火,上八寶。”
“今兒不喝酒,掌櫃的再撿幾樣姑娘家喜愛的吃食。”
大虞女子的髮髻多以舒適為主,姑娘家和出嫁女在這方面沒有嚴格的要求,但常用樣式還是有些區別的。
譬如這位夫人,身姿曼妙、從容大方,京城多少大家小姐在她身邊,也都是要被比下去的。
從裝扮上,能夠看出需喊上一聲“夫人”,可趙王仍要求以姑娘家的喜食愛好為她準備,掌櫃表示莫名有些磕到了啊。
關於趙王的傳聞,他也耳聞已久。但生意人嘛,總歸是想著怎麼樂樂呵呵地就把生意給做了。
這家墨仙居傳到他這兒,已經第三代了,他只想平平安安地把它留給自已的仔。
趙王到過墨仙居幾次,多是一人獨行,偶也有結伴而來,帶上女客卻還是頭一回。
“得嘞。”他半點馬虎不得,下了樓去往後廚。
二樓的雅間,風景確實獨好,內里布置雅緻,又延伸了大小適宜的露臺,供貴客通風賞景。
不多時,第一道菜便上來了,連帶著小碟蜜棗和茯苓糕幾樣吃食。
墨仙居的天麻魚頭湯,晨起,就以熊火煎之,後入天麻,以文火相煨,待到客來。
每一次客人喝到的,可能都不一樣,但每一次都會覺得鮮美無比,人間美味。
而且天麻寧神益氣、解表散寒,在天寒地凍的時節,熱乎乎地喝上一口,是再好不過了。
趙昕盛了幾勺後,放在了葉沁面前,“試試這墨仙居的天麻魚頭湯。”
趙昕也覺得奇怪,明明只是契約的關係,盡好各自的本分便好,卻不自覺地卻帶她到了這裡。
他的腦中又不自覺浮起了,漫天的黃沙沒有盡頭...
說好的路見不平,幫不了的就不幫。
一番肆意笑後,她還是取下了自已的佩包,一邊防著被流沙捲入,一邊慢慢地靠近他背面,讓他反手抓住佩包的另一端。
他的身體逐漸向後傾倒,打算藉著佩包一端的力,輕晃雙腿,讓身子漸漸浮出沙面。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扭啊晃啊,久到趙昕覺得自已這輩子這腰,可能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籲,終於,上來了,嘶~ 可佩包也撕裂了。
真夠好運的,才進入西川的地界,竟能一不小心陷入流沙裡。
漫天的黃沙漸漸停了下來,他們躺在安靜下來的沙漠上大口大口吐著粗氣。
日漸西沉,他們在荒漠裡一前一後疲憊地行走著。
“綠洲!”小丫頭驚喜地望著他,那雙生機勃勃的眼睛,在此後的多年總會讓他不時地想起。
在沙漠中,只要有一條小河,就會有一片小小的綠洲。
沙漠的晝夜溫差很大,非常幸運的,他們遇見了這片小小的綠洲。俗話說狼怕火燒,狗怕貓腰,生了火,不僅能取暖,還能唬住狼。
“喂,你是大虞人?”
他點點頭,算是吧。
“那你去過大虞都城嗎?”
“還沒有。”其實這趟出遊就是打算去的。
原本也不在計劃內,只是這趟還沒出南巔,就接到母親的訊息,他老爹悶聲不響地封了他一個趙王的頭銜,還在書信裡聲淚俱下,實在是思念吾兒啊...
“那真是可惜,如果有一天你去了大虞都城,一定要去墨仙居。我師父說,那裡有天底下最最美味的食物。”
“最美味?”
“哎,你說,最美味是能好吃成什麼樣呢,真是難以想象。”她一邊暢想,一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手中的烤魚,“誒,熟了沒有啊。”
初入京城那年,他果真來了這裡,好吃是好吃的。
天下最美味,應該是夾雜了她師父往昔的念想,和她長久的心心念唸吧。
往後的每年,他都會來,久著久著,竟也覺得,也許這真是世間頂頂的美味。
總會遙想起遠方的她,會笑著猜想她最喜歡這裡的哪道菜。
現在怎麼樣了,仇報了嗎?
...
“師父!”小丫頭抱著剛從火裡被救出的師父,往日晶瑩的眼睛裡,豆大的眼淚掉了下來,從滿是菸灰的臉上滑下,哭得一道一道的。
“你救了我一命,我幫你報仇。”在沙漠,如果沒有她,他也許就交代在那裡了。
“不用了,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眼淚啪啦啪啦往下掉,偏生她還倔強地擦了又擦,咬著牙想讓自已堅強。
“師父年輕時行走江湖,俠義心腸,樹敵不少,臨了退隱江湖,不問世事教書為生,只是沒想到他們竟然這麼卑劣。我要去找我師伯。”他這才發現,丫頭的師父下肢是殘疾的。
“你知道他們是誰?”
“我知道。”
“你師伯在哪兒?”
“師父說,師伯是西川人,最後一次聯絡時,她在渠國。”
“好,等你報了仇,到大虞都城,我請你吃天下最美味。”
“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