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店時,天快黑了,二人前腳剛踏進店裡,見這空無一人的店裡,不時何時多了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姑娘一聲紅衣颯爽無敵,黑溜溜的大眼睛轉個不停,明明是個姑娘,卻一隻腳架在凳子上毫無顧忌,桌子上擺滿了瓜子糖果,一邊吃著一邊將瓜殼果屑扔得到處都是,那桌上除了吃的,還有一把上好的寶劍,少卿定眼一瞧,竟越看越像是自己的,一旁的木頭柱子上,鐵鏈子把老爹捆了個結結實實,嘴裡也塞滿了布條,見了少卿眼睛一亮卻咿咿呀呀說不出半個字來

這小姑娘阿德見過,但他卻沒有心情搭理,只衝少卿言道:

“我有點累了,先去休息,這姑娘身上有毒蛇,你自己小心點“

少卿知道大哥心情不好,自己也正一肚子氣沒處可發呢,今天你這副陣式,算是碰槍口上了,他緩緩走了過去,見姑娘有些面熟,這桌上一大堆吃的也正好有點兒餓了,便順口吃了點兒,豈料這小姑娘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喝道:

“大膽!本小姐的東西,讓你吃了嗎?”

“買這麼多,你吃得完嗎?”

“吃不吃得完,也是我的事,與你何干!”

“好好好,我不吃了”少卿瞅了瞅桌上的劍,問道:

“姑娘這把劍挺好的,可否……借我看看?”

“你要看劍,便要問問這劍的主人同不同意了”

少卿裝作四下張望一翻,不解地問道:

“主人?在哪兒啊?”

“你沒看到,我正在等他嗎?”

少卿沒忍住,“噗呲”一下便笑出了聲來,姑娘見狀便問道:

“你笑什麼?”

“我要是告訴你,這把劍是我的,你信嗎?”

“你的?”

小姑娘這才回過神來,原來眼前這個小子便是自己一直在等的人,可看他一身流裡流氣的模樣,哪像是配得上這樣好劍的人,不由反問道:

“你怎麼證明,這劍是你的?”

“本來就是我的,還用證明嗎?倒是你……無緣無故竟偷我的劍,該當何罪?”

原來就在少卿出門不久,小姑娘少戎便踏進了客店之中,原本只是想簡簡單單吃個飯,豈料好酒好菜上桌,卻突地冒出一個混身髒亂的乞丐,這乞丐腳上還戴著鐵鏈鐐銬,對桌上的東西彷彿自家的一般信手拈來往嘴裡塞,少戎自然也是沒見過這種陣仗,先是一愣,便即大聲將掌櫃的喚來,那掌櫃的見老爹不僅用劍砍斷了桌腿,此刻還如此鬧事攪黃生意,縱是住了好幾日的老客,也是氣不打一處來,這便命幾個手下將其捆了起來,少戎無意中瞧見少卿房中的寶劍意欲拿走,就當是……他老爹給自己賠罪了,豈料掌櫃的通情達理攔了一手,這才有了少戎在這兒等著寶劍主人回來的名場面

“偷?這可不是偷的,這是你家老爹吃我的酒菜在先,賠給我的”

好啊,吃了你的飯菜,也用不著這麼名貴的寶劍來賠吧,少卿這便言道:

“他偷吃你的飯菜,你把他綁了這麼久,也該出氣了吧,錢賠給你,劍還給我,兩不相欠”

少戎冷笑一聲,早知道你這麼小氣不肯給,我才不當什麼君子在這兒傻等呢,言道:

“哼,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你這把好劍,我今天要定了!”

少卿也沒想到天底下竟有這般不講理的人,不告而取是為偷,不允而奪是為搶,好好的一個小姑娘不學好,竟做出這等偷摸搶盜的行徑來,不過話說回來,身上一分錢也拿不出來的那段日子,自己和老爹又何嘗沒偷沒搶過呢,少卿平復了一下心情,瞧這姑娘穿得華麗,哪裡又像是個沒錢之人,便言道:

“你想要我這把劍也行,不過得買,20個金幣,一分也不能少”

“誰跟你講價錢!這劍是你們父子倆賠給我的,我呢,就是告訴你一聲,你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

好刁鑽的姑娘!既然如此,少卿也不打算客氣了,抬手便是要打,少戎應付兩招感覺差距甚大,這把劍慌忙就架在了老爹的脖子上,喝道:

“別過來,要麼給我劍,要麼……我殺了他!”

少卿苦笑著搖了搖頭,不就是一把劍嗎?也值得你鬧出人命,索性也半開玩笑道:

“好啊,你殺吧,反正他也得了不治之症,又經常給我惹來事端,你殺了他之後,我再拿劍不遲”

少戎想,他不是你爹嗎?雖然瘋瘋顛顛是個乞丐,但你也好不到哪兒去,這世上,居然還有人不管自己爹死活的,你讓我殺,我就偏不殺了,留著慢慢玩兒,於是眼珠子一轉,從口袋裡掏出一條小青蛇來晃了晃,這青蛇著實把少卿嚇了一跳,想當年也是尿褲子的存在,瞧姑娘一臉猥褻的笑容,猛然間便回憶了起來,言道:

“原來是你!”

“現在知道怕了?要是害怕就趕緊跪下來叫三聲‘姑奶奶饒命’,我就放了你們父子,否則被我的青兒咬上一口,就是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你”

難怪大哥叫我注意這小妮子身上的毒蛇,看來他是經歷過的,少卿沒有辦法,只得慢慢俯下身去,趁著少戎得意忘形之際一腳便將那蛇踢了出去,少戎只覺手掌一陣痛麻,還沒回過神來,劍也奇蹟般地回到了少卿手中,瞧那青蛇在地上盤旋實有咬傷他人的風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劍下去便取了這小東西的性命,少戎見狀大驚失色,如狼似虎般便朝少卿衝了過來,大喊道:

“你……你這個殺人兇手,你還我青兒,我跟你拼了!”

少戎又哪裡是少卿的對手,只三下五除二的功夫便被少卿制住了手腳動彈不得,嘴巴卻沒閒著,一邊哭還一邊嚷嚷著:

“你這個殺人兇手,你殺了我的青兒,你不得好死!有本事你就殺了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我要殺了你全家給青兒報仇,你全家都不得好死……”

少卿聽得很煩,索性用布條塞住了她的嘴,套用她綁老爹的方法讓她在柱子裡也呆了一夜,身心俱疲地回到房間,依舊聽得這煩人的丫頭在大吼大叫著,心中不由想起第一次遇到林林時死去的那條狗,奇怪這些女人都怎麼回事,一個為狗哭,一個為蛇狂,這些狗啊蛇啊的,還有人命來得重要嗎?

次日,阿德走出了房門,也不知昨夜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便瞧著那柱子上被綁的人居然換成了頤指氣使的小姑娘,小姑娘垂頭喪氣許是掙扎了一夜,鐵鏈所捆之處竟也隱隱透著血跡,不由心中幾分唏噓

這時少卿也來了,聽阿德淡淡言道:

“對了,昨夜走得急,忘了告訴你,這姑娘是許耀鳴夫婦的女兒,算起來……應該是你妹妹”

什麼?我妹妹就是她?想那日所想之人戴著半塊紅色面具,若不是阿德在橫梅山莊見過,誰又曉得許耀鳴的女兒長什麼樣子,少卿心中幾分嫌棄幾分難過,嫌棄自己竟然會有一個這麼刁鑽不講理的冤家妹妹,又難過當哥哥的昨夜那麼欺負她實在不該,不由地向前走了幾步,瞧她一聲憔悴模樣,許是昨夜吼了一夜太過疲累此刻睡了過去,少卿緩緩將鐵鏈子解開,少戎便全身癱軟了下去,看樣子昨夜恐怕不止是吼了一晚上這麼簡單,少卿將他抱到了床上,衝阿德問道:

“那現在怎麼辦?”

“我們去南境,總不能帶著她,等她醒了,自然會回林山派的,不用擔心”

“大哥,我們真的去南境,不去……不去找大嫂了?”

阿德冷笑半聲,大嫂?可能早就是別人的大嫂了吧

***

女人,有時候可能真的會對第一個佔據自己身體的男人產生別樣的依戀吧,更何況眼前這個男人英俊高大,論外形論武功也並不比阿德差,從在劉家村第一次見到天機,芷玥的心裡就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歡喜,他不知道這歡喜是什麼,只想多看上幾眼,心想下次還能遇到,就好了

果然老天爺也並沒有讓他失望,到林山派找阿德,他果然又出現了,而且又是因為救我,他可能……是故意跟著我的吧,否則世上哪有那麼巧的事,在我想見到他的時候,他就來了

天門山的孤男寡女,你還能讓我想些什麼呢?你要做什麼,我早就猜到了,果然,你不是阿德那個呆子,如果說阿德的大義讓我欽佩和敬重,至到遇到你,我才知道了什麼叫真正的愛情

照顧芷玥的這幾天,她也真切感覺到,這個男人雖然外表冰冷強勢,但也有一顆溫暖炙熱的心,他想要我跟他一輩子,絕不是說說而已

她的病好了以後,天機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尋找可以製作七絕琴的匠人,然而他們跑了很多地方,拿出那張師父畫了一年才畫完的圖紙,所有人都搖了搖頭,答道:

“別說6個月了,就是6年,我也做不出來”

為什麼,因為這張圖紙太過於複雜,張藥九是奇巧世家的高人,七絕琴又融入了七大絕藝,音波機關暗器毒藥全部涉獵,制度精度和難度的要求都是絕高的,他畫的這張圖紙這世上除了他自己,恐怕沒有第二個人可以做

“你是前輩的嫡傳弟子,何不自己試一試呢?”

芷玥的話也讓天機略有所悟,可盯著這圖紙半響,天機依舊一籌莫展,師父的技藝他學到的還不超過一半,面對這難於天工的七絕琴,他又如何做得出來呢?原來……是我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認為只要拿到了血杉楠木和金蠶銀絲,事情就解決了一大半,沒想到……這僅僅是個開始

“我相信,功夫不負有心人,終有一天,你會做出來的”

天機瞧了芷玥一眼,他相信這個女子對自己的鼓勵,不由言道:

“芷玥,我要到南境走一趟,你好好看著血杉楠木和這張圖紙,等我回來”

“南境?那麼遠,你之前去過嗎?”

天機搖了搖頭,答道:

“金蠶銀絲只有南境的滿薩門才有,我必須要去,無論如何,也要把金蠶銀絲借回來”

一截血杉楠木,他已經花費了整整五年,誰曉得這趟南境之旅又會惹來怎樣的麻煩,芷玥可不想剛剛嚐到愛情的甜蜜,就要再等一個五年,不由鏗鏘言道:

“我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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