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早點睡吧，明天再聊…”長林打著哈欠，帶著濃濃的睏意。
程櫪卻突然起身，臉上掛著討好的笑，“林林～”
長林打了個寒戰，他整張臉寫著不耐煩，這男的又開始噁心人了，他還對程櫪讓他穿女裝這件事心有餘悸。
“幹嘛？好好說話”他語氣不耐。
“小衣應該睡了吧…我應該不會打擾他…”程櫪故作委屈，眼巴巴望著長林。
知道他要幹嘛的長林扶額，“好好好，你去看…”
“謝謝林林～你真的是世界無敵好…”
長林默默翻個白眼，他指尖一簇白光亮起，輕輕點在程櫪額頭，“隱了身可以穿牆，別人看不到你，也聽不到你說話…”
“不過啊，只有兩個小時，記得回來”
他估計程櫪也沒在聽，“算了…”他輕嘆，程櫪想，就讓他去吧。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潔白的月光中。
另一邊，程櫪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李相衣，這人醒著討厭自己，那睡著了不就不討厭了嗎？他被自己的聰明逗笑了。
剛穿過那面牆，沒看到熟睡的人兒，卻只見李相衣站在門旁，緊抓著門把手，沒動。
程櫪不解：小衣不睡嗎？
他繞到李相衣面前，這人有了動作，程櫪還以為自己被發現了，尷尬地想否認，卻見李相衣哭紅的眼，眼淚自下巴滴落到地上，他一時怔住，沒開口。
李相衣當然沒看到他，他後知後覺的抬起袖子擦了擦臉，卻在看到紅繩後，睹物想起那個人，眼淚又控制不住的落下。
程櫪終於明白，他的小衣還是喜歡他的，只是不願承認罷了。
他想去安慰下面前人，卻在指尖穿透他身體時停住。
對了，李相衣看不見他的。
他只能看著他的小衣哭，卻不能為他擦去一滴眼淚，連安慰也做不到。
沒多久，李相衣終於收住情緒，他深呼吸幾下，挽起打溼的袖口，在床邊坐下，紅繩襯得他手腕更加白皙，程櫪跟著他坐在他身旁。
他似乎要睡了，卻起身從抽屜裡翻出一瓶安眠藥，倒了一顆扔進嘴裡。
他拿起一旁的塑膠杯，分量很輕，他朝裡望了一眼。
沒水了，他默默放下杯子，喉頭滾動，他乾乾的咳了聲，就這麼吞了，程櫪看著他，心裡像是被人揪了一把。
這麼久了，他也看出來了，他的小衣變了，從前他最討厭吃藥，生個病就要他天天在身邊。
以前他還是膽小、自卑，可現在，早已變得成熟。
他不是不願意接受李相衣的改變，畢竟人都要長大，他反而更喜歡李相衣的變化，他不再是那個懦弱、受人欺負的少年了，他會反擊，現在的他變得更耀眼了。
只是…小衣好像不需要他了。
就像一對小鳥，哥哥與弟弟。
哥哥和弟弟擁有不同的家庭，弟弟家庭和藹幸福，而哥哥的家人卻早早過世，留下一個不愛他的舅舅。
弟弟早早的學會了飛翔，翱翔於天。
而本該屬於藍天的哥哥，只能受困於那個狹小的家，被銬上沉重的鎖鏈。
有一次，弟弟發現哥哥不見了。
哥哥的離開，沒有任何人驚異，連他的舅舅也是不管不顧。
弟弟不甘心，他想去找哥哥，但他卻不能辜負家人。
父母年老，爺爺奶奶早已過世，還有正在學習飛翔的的妹妹。
後來，他長大了，成了全家的頂樑柱。
有次，妹妹餓了，他出門給妹妹找吃的，卻在一叢雜草中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是他的哥哥！
哥哥正被一群人欺負，他衝上去，趕跑了壞鳥，終於抱住朝思暮想的哥哥，他生氣的質問哥哥為什麼不還手？哥哥不說話，他帶了他的哥哥回家。
他沒看見，哥哥眼裡的絕望與麻木。
後來，他的哥哥變得好起來了，變得愛笑，卻仍小心謹慎。
再後來，他的妹妹親手害了哥哥。
他和妹妹關係淡下來了，不再是曾經的無話不談，他照顧了哥哥好久，直到有一天，一個仙子飛來。
仙子說：“你想救你哥哥嗎？”
他來不及思考，沒問過仙子為什麼要幫他，也沒問過仙子為什麼知道他哥哥，只是堅定的說，“我要”
後來啊，他見到了不一樣的哥哥，哥哥好像討厭他，哥哥忘了他嗎？
他不斷試探，終於知道了，哥哥還愛他，只是不願再面對他了。
但沒事，哥哥變好了，至於他…
弟弟笑笑，滿臉的傻氣，“哥哥好我就很開心了…”
“哥哥是我的全世界…”
吃完藥，他上了床，蓋好被子。
藥效起來了，他視線迷迷糊糊的，隱約的，好像有個人躺在身邊，將他攏入懷。
好像有股香味…蒼蘭味的…這人是程櫪？
不信。
不可能。
他始終堅定自己是幻覺，果不其然，才一會，那種感覺消失了。
他“哼”了聲，又將頭埋在被子裡，只露出一截短髮，他睡著了。
程櫪看著他，似乎剛剛發現問題所在。
李相衣…留長髮了？
難怪剛剛聊天有些奇怪的感覺…不過沒事。
他勾了勾李相衣手指，儘管對方感覺不到。
程櫪離開了。
李相衣也沒想到程櫪還在，他睡醒時，窗外陽光早已灑滿大地，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程櫪…走了吧？
他這麼想著，慢吞吞的掀開被子，穿好拖鞋，門拉開的一瞬，他神色微微一動。
他的門正對著的就是沙發，看的很清楚。
程櫪蜷著身子，他靠在沙發上睡著了，睡意很淺，在聽到李相衣開門聲，他微微睜開了眼睛。
兩人對視，一時無言。
李相衣不解的問他，“你沒走嗎？”
程櫪尷尬回答，“沒走…”
李相衣：“哦”
過了良久，李相衣嘆了口氣，他走到雜物間，翻著什麼東西。
“小衣？”程櫪巢朝那邊望了一眼，卻只看到李相衣抱著一床被子出來。
“你…”話沒說完，那床被子卻已經蓋到了他身上，李相衣默默給他接了杯熱水，自己坐到了程櫪的身側。
“說吧…你怎麼來的，總得讓我清楚原因吧？”他頭也沒抬，只是抱住一個枕頭，視線落在地上。
小衣連一個視線也不願意分給他了。
他內心酸澀，緊了緊身上的被子，開口
“我也觸發了一個系統，不過和普通的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程櫪停頓了一會才開口，“長林…他有事要辦，關於你的。”
李相衣終於不再看地面，他抬頭與程櫪對視，“關於我？”
“對…關於你”
“關係有一些複雜，我簡單告訴你…”
“長林，也就是我的系統，他其實不是系統，而是製造他們的人，所以他才能帶我來這兒…”
“……”
“小荷，是你的系統，他們之間的事長林沒有告訴我，我只知道長林要來阻止她，阻止她害你。”
“害我？”
“恩…”程櫪似乎有些冷，他又灌了一口熱水。
“長林說，每個系統都有固定的宿主，他的任務就是將系統們放到這裡，每個系統都有一個人間的身份，不管任務成功與否，完成後他們都可以變為真正的人…”
“製作系統，只有擁有這種能力的人可以，而被這種能力選中的人，使用能力，完成任務就能後半生無憂，但…它是可以被拿走的，我們暫時稱這種能力為“它”…”
“沒人知道“它”是怎麼來…”長林的聲音悠悠響起，不知道何時，長林出現在了客廳。
李相衣倒是不驚訝，“坐”
他朝沙發一個位置指了指，長林在那兒坐下。
“然後呢？”他似乎對這種能力很感興趣。
程櫪等待著長林的話。
“每個系統都有宿主，是固定不變的，但如果宿主在沒有遇到系統前死於非命，或者在進行任務時被別人害了，系統會死，相反，宿主也相同，但…殺掉宿主可以獲得他的一部分的“它”…”
““它”可以做任何事，但只能被用來做系統，如果做其他的…”他好像思考了一下，“會被反噬”
“通俗來講，就是得死，不過程度不同吧，有的人一下就死了，有的人得被折磨挺久…”長林說著，他的語調變得沉重，似乎在想一件不好的往事。
李相衣假裝看不見，疑惑的問，“所以小荷要害我…也就是要殺你？不會吧…她那麼好個女孩…”
“你…不會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吧…？”他說這話還帶著一絲隱含的笑意，長林彆扭的別過頭。
“這個…我不想說…”
“你是我的宿主，你不能死…”
“那他呢？”李相衣指了指程櫪。
“程櫪…是我看到他在你身邊…因為沒有宿主我也不能活，我就去問他想不想救你，也正好多個幫手…”
“恩…”李相衣答應著，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他偏頭看了看程櫪
程櫪似乎睡著了，頭埋在被子裡，“怎麼了？”李相衣問他。
程櫪不答，只是微微抬頭，臉頰通紅，李相衣摸了摸他的額頭，有點燙，似乎發燒了。
李相衣收回手，回到自己房間，長林給程櫪接了杯水。
很快，李相衣拿著藥箱出來，箱子挺小，開啟後，裡面是幾板拆封的膠囊，他又摸了摸程櫪額頭，隨手恩了幾顆，遞給他。
“吃吧…不嚴重”，程櫪接過，就著熱水一口悶了，視線卻沒離開過李相衣。
李相衣覺察到，勾起唇角，語氣卻淡淡的，“幹嘛？”
想讓你抱抱我…
他開口，卻變成了，“你頭髮亂了”
李相衣摸摸頭髮，“恩…”他從手上取下一根髮圈，稍微攏了攏便紮了起來，一束頭髮剛好比肩膀長一點。
“我家沒多的房間”，他眼神掃過兩人，“你們可能得暫時住在我舅舅的房間”
他開啟另一間臥室門，裡面是一張老舊的床，天花板上吊掛著昏暗的燈泡，地上衣服雜亂，木質的衣櫃半開著，床頭還有幾個空的酒瓶，但卻比李相衣的房間大。
長林擺擺手說，“我是系統，不會佔你們的房間的”
他輕輕“嗯”了聲，目光落在程櫪身上，他裹得像個粽子，“那你住這兒吧，我收拾收拾。”
“謝謝…”
“沒事”
“我幫你吧？”
“不用，好好休息”
李相衣動作很快，門外已經堆起一大堆東西了，長林在幫忙搬到雜物間。
“好了，程櫪？”李相衣在屋內喊他。
“怎麼了？”程櫪探出頭，“收拾好了”，他應答著，裹著被子就進去了。
房間確實被打掃的很乾淨，連牆上難搞的蜘蛛網都清了，窗簾拉開，陽光照的房間不再昏暗，他躺在床上，李相衣坐在床沿整理一張毛毯。
他抖落毛毯上的灰塵，李相衣將毯子給他蓋上，毯子不暖和，但是李相衣給他蓋的，似乎變得暖和多了。
“別傻笑了，幹嘛呢？”
“沒幹嘛，我不舒服…”他委屈的朝被子裡縮，“哪不舒服？”李相衣伸手去碰他的額頭。
剛剛碰到時，手腕卻被一隻手握住，那隻手用力將他拉過去，他沒想到這人會這樣做，沒招架住，另一隻手撐在床上。
“幹嘛？”他話裡有些怒氣，抬頭看著程櫪，那人已經坐起來了，李相衣被他拉入懷裡。
生病了力氣還這麼大？他是人嗎？
他掙扎著要走，想到長林還在外面，他壓低聲音，“給我放開”
“不…”程櫪這次沒聽他的，他將人緊緊的抱住，另一隻握住他手腕的好像碰到什麼東西，程櫪聲音低沉，“你不是討厭我嗎，為什麼要帶著它？”
李相衣的掙扎停住，身體僵了一瞬。
對了…紅繩！他昨天帶上了…他…他當時沒捨得取啊…他以為程櫪會走，自己想留個念想，卻在這時候被發現。
他像個被人抓住把柄的小偷，只能靜靜等待這人的下一句話。
程櫪卻不說了，他將頭埋在人頸窩，髮絲蹭得他有些癢，他當然不會在意，他好久都沒見到李相衣了，恩…大概一年吧。
這人身上的氣息總是好聞的，像是初春的味道，總能讓他沉醉，他才不要別人，他只要哥哥。
李相衣想離開，可他沒動，只是靜靜地坐著，他也有私心，因為下次就沒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再去擁抱了。
他想推開的手漸漸放下，程櫪卻不只是抱住他了，他放開李相衣的另一隻手，雙手將人攬到身前。
直到他輕柔的一個吻落下，他臉霎時紅了一片，男人好看的眉宇就在眼前，格外清晰，那人發覺他沒反抗，似乎想更進一步。
李相衣意識到了他在做什麼，忙推開他起身，卻只見到程櫪一臉委屈的將頭捂在被子裡，李相衣手指碰了碰唇，又看了看程櫪，一言不發的下了樓。
長林從雜物間探出頭，“誒，這個放哪兒？”
李相衣沒回答，長林覺得奇怪，他朝程櫪房間裡看了一眼，又望望樓梯間，“你又把他惹到了？”
程櫪坐起來，沒去管長林語氣裡的嘲諷，“嗯…”
“活該，這才一天不到啊哥…”長林捂嘴偷笑，“你說說，你幹啥了？”
“我親了他一口…”
“笑死了，你…啊？你幹啥了？”長林眼睛瞪的老大，“你瘋了？他不是…”
“小點聲，小衣下樓了。”
長林憋著一口氣，快步走到程櫪面前，聲音壓的很低，“不是你幹嘛啊？他和你關係不是沒緩和嗎…？”
“你滿腦子裝的什麼東西啊…”
程櫪懶得去聽，他一點點起身，穿上拖鞋，在長林還在抱怨時下了樓。
走下樓梯，卻只看到李相衣坐著的背影。
程櫪有些心虛的站到李相衣身後，小聲的喊他，“小衣…”
“嗯？”李相衣轉過頭，卻在發覺是他時又別過去，“吃飯吧”，桌上是一碗白粥和幾個饅頭。
“嗯…”程櫪乖乖坐下，拿起筷子，刨了幾口飯後才發覺，李相衣好像在看他，他不動聲色的抬起碗，沒掉飯啊…
喝粥時，他用餘光偷瞄了李相衣一眼，李相衣開口問他，“你不吃饅頭啊？”
“啊…我…我要吃”，他朝李相衣投去一個無害的目光，他猶豫了一會，還是決定道個歉，“哪個…剛剛…”
“咳…咳”李相衣正在吞一口饅頭，程櫪冷不丁來這麼一句，他又想起剛剛的事。
程櫪忙給他拍了拍背，“沒事…忘了就行”
程櫪給他拍背的手頓住了，李相衣繼續開口，“吃吧，我沒事。”
程櫪坐回座位，他看著繼續吃飯的李相衣，心情有些複雜，有些不是滋味。
他明明主動了啊，李相衣還是那麼冷淡。
李相衣的手上的紅繩已經取了，換成了一條淡藍色的頭繩。
他們，真的回不去了嗎？
程櫪自然是不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