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臨近下班的緣故，六層的心外科沒什麼人。
周遭安靜得可怕，只有長廊深處的手術室還在亮著燈。
江眠捏著診療卡，朝掛號服務檯走了過去。
“你好，請問要掛哪位醫生的號？”
江眠的嗓眼滾了滾，聲音有些啞：“沈妄，沈醫生的。”
“沈醫生的？”
護士皺著眉，看了一眼電腦上的就診記錄後，有些驚訝地望著她：“你是過來複診的嗎？”
“實在不好意思，沈醫生今天五點半就下班了。”
“建議你下次過來之前，可以先留意一下他的排班表。”
竟然……已經下班了嗎？
聞言，江眠晃了晃神，在捏過診療卡的瞬間，哪怕她不想承認，也還是忽略不了心底湧上來的失落。
但同時，還有很強烈的心安。
只是沒等她那顆懸著的心徹底落地，下一秒，身後就傳來了護士的聲音——
“沈醫生？”
剛邁出去的步子突然在半空中頓住，江眠下意識地往沈妄那邊看了一眼。
然後就迅速挪開了。
剛才那一眼，就一眼，竟然好死不死地跟沈妄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一瞬間，緊張的情緒再次卷席了她，讓她下意識地捏緊了手裡的診療卡，心跳不受控制地開始加速——
她確信，她私心裡肯定是想要撒腿就跑的，畢竟這場面多少有些尷尬。
但事實上就是，她的腿就像被沾了502膠水似的黏在了地上，讓她邁不開腿，連帶著上半身也動彈不得。
思緒就像漿糊一樣糊成一團，不等她理清，就聽見身後的護士道：“沈醫生，你今天不是五點半就下班了嗎？怎麼還沒走呀？”
距離隔得遠，護士說話的聲音有些大，沈妄也沒有立刻回覆。
是等走到服務檯附近，沈妄才應了一聲：“嗯，我在等人。”
他的聲音很淡，也很緩。
可明明是在回覆護士，目光卻直直地落在了江眠的身上。
不是很灼熱，但江眠的餘光還是感受到了。
感受到，沈妄在看著她。
一時間，瀰漫在空氣裡的壓迫感讓她有些無措地眨了眨眼睛，因為緊張，捏著診療卡的手心沁出了薄汗。
但緊張是隻屬於她一個人的，別人不會感受到。
護士還在試圖跟沈妄搭話，但說了幾句後，反應過來沈妄並沒有在看她，便默默地住了嘴，順著沈妄的視線，看了看在原地發怔的江眠。
這年頭，能進醫院工作的都是人精，加上沈妄絲毫沒有要掩飾自己目光的意思，護士很快就注意到了異樣。
目光在兩個人身上流轉了兩個來回，護士忙道：“沈醫生，這是江小姐，說是來找你複診的。”
“沈醫生，反正你也還沒走嘛，要是方便的話，我現在幫江小姐把號掛上唄？省得人家白跑一趟。”
明明是好心的話，但江眠聽了，只顧下意識地瞪大了眼睛，以最快的速度將腦子裡能想到的，能拒絕人的話全都軲轆了個遍。
可最終，也就只能在糊成漿糊的思緒裡撿出來一句：“不用麻煩了。”
可哪怕只是這一句“不用麻煩了”，她也不見得有機會說出口。
她張了張嘴，還沒等她將音調從嗓眼裡擠出來，聲音就被沈妄堵了回去——
沈妄：“嗯，那就幫她掛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