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麼樣的心情把手上的診療卡遞出去，又是怎麼推開診療室的門的。
門推開，入眼是沈妄身著白大褂，在水池前慢條斯理洗著手的景象，江眠滾了滾嗓子，默默地將視線別開了。
不好打擾他，江眠就站在旁邊等。
視線飄忽了一會兒後，最終停在了沈妄的電腦螢幕上。
她怔了一下。
她沒看錯吧？沈妄的電腦螢幕上，顯示的竟然是她的就診病歷？！
這是在剛才進來的時候順手開啟的，還是……
沒等她想明白，就聽見沈妄道：“江小姐，請坐吧。”
水龍頭被關上，沈妄不緊不慢地把手擦乾，拉過椅子坐了下來。
不是沒看到江眠眼裡的錯愕，或者說，其實從在服務檯看見江眠的那一刻起，沈妄的目光就沒從她身上徹底挪開過。
但他並不在意。
神情自若地擺弄了一下滑鼠，頁面象徵性地滾動了兩下，沈妄沉默了一會兒，問道：“是什麼時候開始覺得不舒服的？”
“前，前兩天。”
“嗯，那我方便問一下，”頓了頓，沈妄的目光從電腦螢幕上挪開，定在了江眠的身上：“你是什麼時候做的手術嗎？”
要是放在以前，江眠哪怕是憑著肌肉記憶都能脫口而出，可今天不知怎的，那些明明已經熟記於心的說辭竟然有些說不出口了。
腦子裡不自覺地又開始盪漾起跟沈妄之間為數不多的記憶，明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沒準兒已經把她給忘了，她也還是會剋制不住地去想念。
她跟沈妄的相處時間很短，短到她還沒來得及跟沈妄提起小時候的事兒，他們就行色匆匆地分離。
好一會兒，江眠才將飄蕩的思緒收回，嘴唇微啟，木訥地吐出了一個數字。
沈妄接下來的話江眠沒聽清，反正都是些她聽慣了的陳詞濫調，不會因為物件是沈妄就有所改變。
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她是被沈妄喊回神的。
“江小姐？”
“江眠？”
“嗯？什麼？”
忽然被喊，江眠望向沈妄的目光很恍惚，跟沈妄的撞在一起時，甚至沒反應過來要躲開。
這次是沈妄先挪開視線的，看向了旁邊的某處：“衣服。”
衣服？什麼衣服？
江眠迷茫地眨了眨眼，下意識地順著沈妄的目光低下頭——
她保證，再也不會有比現在更社死的情況了。
她今天出門很急，是隨便拿了件衣服就套在身上的。
她隱約記得這件衣服領口很寬鬆，但她怎麼也沒想到，這領口竟然已經寬鬆到隨便動彈一下，就能看到肩帶的程度。
一瞬間，江眠只覺得她的臉像燒起來似的發燙，忙伸手扯住一邊的領子，侷促地往肩上帶了帶：“不，不好意思啊沈醫生，我……”
“沒事。”
不等她說完，話語就被沈妄打斷了。
沈妄接下來話她更沒心思去聽了，倘若不是時機和場合不對，她現在一定會用腳趾瘋狂扣地。
思緒比剛才還要遊離，甚至多了一種想要逃走的焦躁。
沈妄把診療卡遞過來的那一瞬，江眠幾乎是憑著本能去接的。
捏著診療卡邊緣的手指比昨天還要不穩，她下意識地用了點兒力道。
扯了一下，沒扯過來。
嗯，可能是她手軟，沒用什麼力氣的緣故，江眠想。
沒敢看沈妄，江眠捏著邊緣，又扯了一下——
這次不僅沒扯過來，甚至還被另一股力道帶著往前晃了晃。
沒等她跟沈妄的視線對上，就聽見沈妄笑了一下，那聲音沒什麼情緒，很淡：“江小姐，你很緊張嗎？”
明明緊張的要死，卻下意識選擇逞強的江眠：“沒，沒有。”
顫音將她的緊張暴露得一覽無餘，沈妄當然感覺到了，卻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應了她的意思，選擇了無視：“嗯，那就好。”
“我還以為，我讓你緊張了。”
診療卡依舊沒抽回來，江眠只好揚起眼，看著他。
眼底的情緒無處躲藏，但她確信，沈妄是真的很平靜。
以至於她根本想不明白，沈妄到底是怎麼用這麼平淡的口吻，說出接下來的話的——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就跟他說話時的語氣一樣，很淡，近似於呢喃。
但江眠還是一字不落地聽清了，熱意瞬間從臉上攀爬到了耳根：
“嗯？你今天沒穿運動內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