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杳鎮的天氣說變就變。
明明早晨時陽光還很肆意，到了傍晚，立刻就被陰雨裹挾。
等教室裡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許稚眠還在皺著眉，在跟數學卷子的最後一道題作鬥爭。
手邊的草稿紙早就被畫的不成樣子，許稚眠抬起手，往為數不多的空位上又添了一筆。
窗外的雨聲越來越大，幾分鐘後，許稚眠扔下筆，終於反應過來，她的旁邊還有一個人！
視線緩緩往身邊看過去，跟沈妄毫不避諱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視線接觸，沈妄沒躲，只是淡淡地勾起唇角，笑了笑：“解題解得還挺認真的。”
許稚眠怔了一下，抿抿唇：“你還不回家麼？”
一邊說著，也不知道是為了掩飾尷尬還是怎的，許稚眠不怎麼自在地開始收拾東西，把桌上的狼藉往書包裡一頓海塞，然後迅速拉上了拉鍊。
“你不也沒走麼？”
沈妄臉上依舊是那抹很溫和的笑意，別過目光，看了看窗外：“外面的雨很大，我跟你一樣，都在等雨停。”
許稚眠想說不一樣，她只是不想那麼早回家而已。
但話到底沒來得及說出口，她便聽見沈妄繼續道：“其實我也不只是在等雨停。”
“嗯？什麼？”
目光再次停在了許稚眠的身上：“我昨天剛到的桑杳鎮，現在已經不太記得回去的路了。”
沈妄說得很認真，甚至還掏出了手機，把導航的頁面推到了許稚眠的跟前：“而且我好像還不太會看導航。”
許稚眠：“……”
大概是他說得太認真且真誠，許稚眠沒懷疑什麼，卻也沒去接手機，手伸到一半，就不太好意思地垂了下來。
只是就著沈妄的動作，許稚眠往導航上顯示的地址看了一眼。
只一眼，許稚眠就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二號街69號，你確定嗎？”
“我出門的時候特意看過了，不會有錯的。”
“是離學校很遠嗎？”
許稚眠搖了搖頭，拿過放在椅子上的書包背上：“不遠，你有傘嗎？”
來之前打聽過，桑杳鎮晴雨不定，沈妄在出門之前就帶了傘：“有的。”
“那你跟我一起走吧，”許稚眠揚起眼，去跟沈妄對視，笑容很甜：“我家住二號街68號。”
“……也就是，你家隔壁。”
所以我們不僅是同桌，甚至還是鄰居。
當然，這話許稚眠也沒有說出口。
晚上七點，桑杳鎮的地鐵三號線還處於晚高峰尾端。
車廂裡潮溼又逼仄，許稚眠仍舊是一隻手緊攥把杆，身體隨著晃動搖擺的狀態，只是這次，因為身後多了一個沈妄的緣故，她莫名有些緊張。
列車到站時晃得很厲害，就在許稚眠以為自己沒準兒又要經歷一次早上的尷尬時，沈妄抬手，輕輕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四目相接，誰都沒說話。
許稚眠點了點頭，沒掙扎，算是預設了。
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到二號街站，從地鐵上下來，兩個人撐著傘，走了十幾分鐘的路，拐進了二號街。
行至一個路口，許稚眠側過臉，看了看沈妄：“69號就在裡面，我看著你走進去吧。”
“好，”沈妄沒拒絕，盯著許稚眠看了幾秒後，便抬腳朝著她指的方向走了過去。
他的步伐很慢，沒一會兒，許稚眠便看見他停下腳步，轉過了身。
藉著距離，沈妄嘴角噙笑，雙眸半掩在傘中。
他聲音很輕，伴著雨聲，滴滴答答：“阿稚。”
“那我以後可以跟你一起回家嗎？”
有那麼一瞬間，許稚眠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半恍惚著，卻在對上沈妄那雙清澈又帶著些許渴求的眼睛時全數潰不成軍。
就連許稚眠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是在驚訝於那聲“阿稚”，還是那句“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家嗎”。
她點了點頭。
呢喃的話語在說出口的瞬間就被淹沒在陰雨裡，但沈妄還是聽清了。
她說：“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