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有人要護我
至於女兒家心事，他即便再活一百年，也無措應對。
躊躇半天，沒成想對方一改方才苦相，咚地放下茶杯，雀躍端著臉，眼皮帶笑。
裡面彷彿要說出不得了荒唐事。
酒樓本無風，碧川睫輕顫。
“……還好是早產兒，不然如何能遇到你。”
小姑娘唇紅齒白，聲音如珠玉落盤，字字清脆。
砸入心臟。
下意識，他沒來由想逃避。
這句話是事實，明明沒有什麼特別，但若細品，乃歧義。
不知是飯菜太熱，還是空氣不流暢。
身體熱度湧上來，心跳愈發不規律，猛然間他感受到胸口信紙摩挲出的沙沙聲。
棉佳見他緊繃著臉，倏然間爬滿羞怯紅暈，不知道怎麼了，忽然又迅速平靜下去，他的奇怪令棉佳怔了怔。
說書先生的故事告一段落，周邊客人走得差不多，氣氛有點僵。
接著，青年從懷裡勾出信件，低眸端詳了許久。
眉宇淡淡，看不出喜悲。
棉佳不安地扣著手指，意識到說錯話了，剛想打破尷尬，哪知青年突然出聲。
“公主乃尊貴之軀，在下一介武夫，有幸苟活至今，只盼依山傍水，遠離喧囂。”
棉佳：“？”
“承蒙聖上庇佑，賜寒舍安身。此恩，我願以犬馬報之。”
他攥緊紙張，用力到發抖，卻低著頭不敢看她。
他這什麼意思？
棉佳到了嘴邊的反駁，生生卡在喉嚨，半晌說不出一個字。
“公主乃陛下親子，生於皇室不論嫁娶，不論親屬遠親，有諸多身不由已。可……”
終於。
他大逆不道抬頭直視她，頭昏腦漲掙脫理智，做了這個年紀最禁忌不該的決定。
“可是公主，”他道，”在下不才，百年前曾以一敵眾，拿下敵軍城池。”
”在我這兒，公主可恣意成長，永遠無憂。”
“若有一日……離開，”碧川面若冠玉，眼裡居然有光，“即便迴歸皇城，只需公主招招手，在下隨叫隨到。”
話音落後，兩人視線交錯，足足安靜了十幾秒。
砰！砰！砰！
心臟不受控猛撞胸腔，瘋了般宣告著什麼。
棉佳率先移開視線，青年手裡的紙，皺到破損。
一口茶灌入肚，茶水涼透，她卻不清醒了。
活在深宮，曾幾何時，她做夢都想抬頭見遊鳥，而非只是被關進囚籠任人觀賞的金絲雀。
一個體弱，常常遭人算計，被母妃強迫道歉的不受寵公主。
曾幾何時，她做夢都想身前有人護，背後有人依。
當地一聲，棉佳尋過去，碧川的茶碗不小心摔到地上。
水灑一地，溼了衣角。
青年隱藏著忐忑，手腳並用去收拾。
棉佳沒動，方才那段話，碧川是一口氣說完的。
一字一句，皆是大膽，緊張得好像能要了他命。
神色不能平復， 她就那樣看著他。
十幾歲的小姑娘，頭次聽見有人要護她。
無關囑託，不是報恩，是真真切切，隱忍真誠。
無外乎冬日碳，夏日風，病中藥。
青年整理完，頭腦非常亂。他莫名察覺有道視線，直勾勾衝過來。
店小二剛端上來的魚湯熱氣騰騰，隔著一片水霧，小公主在他看過來同時，澀然一笑，明豔動人。
“一、言、為、定。”
她漾起紅唇，一字一句，音色甜軟。
紅色絨領大氅下，小姑娘杏眼靈動，長開了些，面頰輪廓柔和，美若畫卷。
青年失神了。
她自稱“我”，而非“本公主”。
她……好像比初見時，長大了那麼一點點。
*
碧川領著可愛公主走過大街小巷，滿足般望著天空漸漸染灰。
紅燈籠掛滿樹枝，喜慶飄帶隨風舞動，她站在樹下，雙手合十，頷首閉下眼。
“祝願我和川川，能夠一直這樣。”
她微笑著，雖然沒睜眼，但一舉一動能明確讓人感受到有多真誠。
幾米之外的青年，渾身緊繃舉著一根糖葫蘆，就在這時，天際咻地發出聲響，璀璨奪目的煙花次第炸開，照亮無數角落，自也照亮了他無處可逃的眸色。
棉佳兀自許完願，連頭頂燦爛紛呈的煙花都無心欣賞，款款朝青年走來。
“川川。”
“嗯。“他應著，不太自然把糖葫蘆遞給她，”太晚了，該回去了。“
碧川預設了她空穴來風的新稱謂。
”……川川。“
”嗯？“
”沒什麼，就是想叫叫你。“
心裡忽然有種異樣感覺，不是痛苦，若非要形容的話，是眷戀。
不知怎的，她停了下沒來由就想叫叫他。即使這個人就在面前，容顏無雙。
碧川沒用御風術，也沒叫馬車，提著燈籠兩人並排走出街道。
碧川今日的舉動，無非是縱容本不守規矩的棉佳變得更大膽。
此時此刻他們前腳剛踏入小樹林，後腳一雙小手，尤若無骨又目的性極強挽上他的胳膊。
棉佳緊閉著眼，不敢見黑空。聽見青年安慰聲音傳出來，她才稍稍放鬆神經。
沒走幾步，突然周遭樹葉瘋狂騷動，燈籠光瞬間熄滅。
碧川原地站定。
“怎麼了？”她問。
怪風吹翻青年的發，他眼皮一眯，下意識把棉佳攬進懷裡。
就在這時，不知何處劍鳴聲劃開空氣，裹著寒風徑直朝他這個方向襲來。
碧川抱緊她，只見小公主仰頭髮髻一晃，一把利刃橫空穿過兩人之間，刺入身側大樹。
眨眼間，數道黑衣身影越至眼前，個個蒙面手持刀，二話不說上來就砍。
\"抓緊我。“
緊急時刻，他壓聲道。
顧不上思考，棉佳只能配合。
不一會兒，十來個刺客狠狠砸地上，碧川並沒有直接要他們的命。
”你們是何人？“他問。
棉佳在他懷裡，崇拜仰起臉，即便懷裡還護著個人，他依然遊刃有餘……真厲害。
刺客被打敗，也就沒了價值。他們相繼吞藥自盡，碧川阻攔不及。、
然而其中有個胖頭刺客，居然站了起來，刀尖墜著不可思議的黑氣，趁其不備，大喝出聲向這邊劈來。
”背後！川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