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唐夭的窒息過去
桌子上姑母貼心給蒸了南瓜,老太太全程沒看她一眼,跟姑母有說有笑,樂不可支給煜煜喂粥。
姑母很照顧夭夭,把好吃的往她面前推,唐夭懂得姑母心意,她收到了。
但只能接受一半。沒辦法,儘管她說把這裡當自己家,但畢竟,寄人籬下。
“姑母不用管我,都飽了。”她匆匆喝完粥,主動把碗洗了。
姑母見她勤快,圓眼耷拉著,露出心疼,語氣也低落下來,輕聲說,“不用洗,放著就是。”
唐夭撓撓頭,無所謂笑了笑,然後聊了幾句,拿著杅去河邊粗略洗了洗臭汗,回到姑母房間時,發現大姑娘早就四仰八叉,抱著撥浪鼓躺床上了。
簪子內的青棉,整個下午都沒出聲,因為她摸出個硬東西,猛然想起,前幾天早上也摸過,但不知道是什麼。
是塊玉牌。
玉牌是紅色的,很薄很小。看著看著,她沒來由想起邵澈來。
邵澈那麼粘人,應該不會讓她獨自一人才是。
手裡玉牌忽然發燙,她險些沒拿住。定睛端詳,好像也沒啥變化。
也不知道這東西是什麼,又為何系在她腰帶上。
青棉越想,腦殼就疼,最近怎麼哪哪都是謎團?
外面,唐夭已經上床蓋被,摘去髮簪,放到枕邊了。
青棉見狀,也終於可以安心睡一會兒了。
哪料,大姑娘不願意了。
她用著甜甜的嗓音,開始撒潑。
“這是孃親的,孃親的床。”
頓了下,唐夭抿唇坐起來,我……要下去麼?
她面露難色,大姑娘哭著嚎,“你下去!這是孃親的,孃親的。”
心口抽痛了下。唐夭張張嘴,欲言又止。
第一反應不是斥責,她沒資格斥責。她只是有點難堪,她非常喜歡這孩子,怎捨得生氣。何況大姑娘說的沒錯,這裡本就不是她該來的地方。
是她跟家裡鬧矛盾,姑母心疼得直冒眼淚。是她厚臉皮,同意來姑母家過兩天的。她有什麼立場,去訓斥一個天真的孩子?
隔壁傳來嬉笑聲,木頭制的牆能聽到一切。那是老太太的房間,煜煜跟她睡,估計是在逗孩子。
唐夭窘迫著臉,眼眶漸漸酸澀,不安地凝望大姑娘。那一刻,她龜裂的心,做出了自己都難受的決定。
跟姑母待在一起,是前所未有的滿足幸福。她們之間,不僅是親屬,而是共同生活過十幾年,理解彼此性子,懂得彼此溫暖,感情深厚到願意犧牲自己,換彼此平安的親人。
勝過親生父母。
而如今,她們再也不能回到以前了。
她……是時候離開了。
心底驟然生出……不捨。
快六年了吧。這種久違的感覺,她太久,太久都沒感受到過了。
就像你身陷囹圄,所有人都鄙夷你,厭棄你,巴不得弄死你,窒息感如同自己的過去。就在快要瀕死之際,突然有個人,拉你一把,拋向高空,跌進蜜罐裡。
當你快要適應時,沉淪時,嚮往時,因為不得已原因,必須捨棄念念不忘的糖衣保護,心甘情願再次踏進低谷。
臨死前的回眸,名為不捨。
姑母不止是姑母,她有孩子,有比自己重要一百倍的人,她嫁到別人家,生活處境本就不易,她不能再給她添麻煩。
唐夭眼眶發熱,大姑娘開始推她,她硬著身體,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還好這時,有人來解圍。
“幹什麼呢他姐!”是姑母,她是跑來的,“這是姐姐,你不可以這樣說,這是不對的!”
她教訓小孩子,轉頭滿懷歉意的安慰,“她被我慣壞了,不要她祖母,天天跟我睡……”
屋內燭光昏黃。
唐夭視線不清晰,沒關係地搖頭。
姑母安撫好大姑娘後,又對她抱歉地說,“委屈你了夭夭,早點睡吧。”
“沒事兒……”她想把明天回家的打算告訴她,姑母有事,卻先出去了。
唐夭繼續躺下,暗暗想著,那就明天再說吧。
青棉沒有讀心術,不知道唐夭在想什麼。
同為女子,同是心軟的人。青棉心裡都五味雜陳,想必唐夭更不好過吧。
想著想著,睡著了。然後就被小孩子的啼哭聲吵醒,青棉捂住耳朵繼續睡,沒過多久,又被吵醒。
她氣得磨牙。
轉眼瞅瞅唐夭,發現她也是醒著的,非自然醒,她居然不煩躁,反而眉目溫和。
搞不懂,這就是愛?
愛屋及烏?
次日,老太太菜園沒事,在家看孫子。姑母的繡房倒出了點問題,唐夭有些為難,要她一個人在家跟老太太相處嗎。
這裡於她而言,除了姑母,都是陌生人。
孩子也不例外。
幸好姑母看出她意思,主動帶她出去。
青棉仍被插在頭髮裡,唐夭的小心翼翼,她都看得清楚。
這類人外表冷漠,拒人千里之外。內心其實是自卑,敏感,心思比普通人更細膩,也足矣柔軟。
外表是保護殼,就像雞蛋一樣,堅硬的同時,也足夠脆弱。
青棉難解,她的過去很快樂,體會不到非人的痛,也人之常情。
到底是怎樣的過去,能把人磋磨至此?
漁村人口挺多,恰逢集市,放眼望去全是魚。
活的死的蹦的全都有。
腥味十足。
姑母領著她穿過擺攤的,抬腿上階梯。
一進門,各種人拿著針線,揣著各種原因湊上來。姑母忙著解決,唐夭自己找地方坐下。
她很安靜,心態也平。
姑母那邊熱鬧到樓頂掀起來,她這裡仍清冷到冒寒氣。
簪子裡,沉默很久的青棉,忍不住試著溝通,“你不無聊嗎?”
“不會。”
她竟好整以暇地答了。
青棉來了興致,再接再厲,“閒著也是閒著,咱們聊天吧。聞著你的氣息,應該不是凡人,你怎會有凡人家人?”
沉寂片刻,唐夭啞然失笑,搖搖頭,“不。我是凡人,凡人生,凡人養。”
應該是陪在姑母身邊,她心情都比以前好,話也多了。
青棉“嗯”了聲,等她下文。
“不妨告訴你,我有一個師父。”她語速都緩了,“我的武功、法術,我的能力,全部來自於他。”
“我一歲那年,師父十歲。我是個很偏激的人,自以為是的冷靜,常常因為幾句話,就成功激怒。師父他告訴我很多,很多……”
青棉等著她繼續,等了半天,發現人家走神了。
她好像陷入找不到線頭的漩渦——
九歲那次情緒失控,她把同齡人打傷。
那姑娘是個壞痞,一百八十斤膘,下巴堆著三層褶子,面板黝黑。稱呼她為姑娘都玷汙這兩個字。
肥妞大言不慚,明裡暗裡,陰陽怪氣罵她沒人要。
諷刺她師父瞎眼,罵她爹孃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