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玉望著祁玉的背影出神，在對方轉過頭來時，又悄悄的低下頭。
齊月將新買的毛筆泡在水中，指尖匯聚一汪清澈的水流，緩緩匯入硯臺。
“過來……我教你研墨……”齊月修長的身影站在桌前，輕聲喚著祁玉。
祁玉慌忙湊上前，“好的，師父……”
齊月聽到師父這個稱呼明顯身體一頓，“我不是你師父……”
祁玉低著頭，認真思考他們之間的關係，除了師徒，好像沒有別的解釋，“那我以後叫你什麼呢？”
齊月從沒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齊月身為水神統領天下江河，他應該算祁玉的上司。
齊月：“以後叫夫子……”
祁玉當即笑了笑，他當初聽到學堂裡有人稱老師為夫子，“齊夫子……”
祁玉默默觀察著齊月臉上的表情，沒有生氣，也沒有高興……
「他應該是預設我學生的身份吧，只是不想收徒……」
齊月只是將祁玉半圍住，細心指導……
“研墨切記不能操之過急……”齊月握住祁玉的手，“應該這樣……”
祁玉對於齊月的觸碰，有一瞬間瑟縮，想收回手，可祁玉生生剋制住，能識字的機會本就不多。
祁玉沒有多少安全感，對於靠太近的人，都有天然的牴觸感。
齊月察覺到祁玉指尖的僵硬，放開祁玉的手，轉而在一旁看著……
“順著同一個方向，慢慢和水混合……”齊月一邊說一邊指正。
透明的水染上墨的痕跡，漸漸融和到一起，變成黑色。
這墨算不上好墨，雜質太多，墨也不夠細膩。
祁玉大力的來回摩擦墨塊，刺耳的聲音在房間迴盪。
齊月皺眉，“方法不對……”
齊月還沒說完，祁玉手中的墨驟然斷裂，墨汁濺的到處都是，就連兩人的衣服上粘了不少墨水。
祁玉的手停下，睜大眼睛看著斷裂處，紅著臉，不知所措，慌亂的擦著齊月的衣服，結果越擦越多，“我……”
祁玉閉緊雙眼，十分懊悔，剛才使了太大力了，閉著眼……等著捱罵……
想象中的責罵並沒有傳來，齊月溫柔的嗓音響起。
“沒關係……慢慢來……”齊月抓住祁玉亂動的手，手中捏了一個法術，兩人的衣服都變乾淨。
祁玉仔細看著齊月施法的過程，努力的記住每一個動作。
斷裂的墨塊漂浮起來，靜置一旁，齊月道，“我們繼續……”
齊月並沒有多在意，這墨並不好，磨墨的時候用力過猛，也確實會出現這種情況。
祁玉久久不能回神，有些驚訝，原來做錯事也可以不用捱罵捱打，可以輕飄飄的揭過。
「這種感覺還真是好……」
祁玉曾經眼巴巴的看著學堂的位置，十分豔羨，幻想學堂裡是什麼樣子，憧憬以後有機會進入學堂……
“就你？還想上學，做什麼夢……”李二紅揪著祁玉的耳朵，拉著祁玉回了家，“飯做好了嗎？衣服洗了，柴劈了……”
李二紅的聲音總會想起，將他拉入現實，破爛不堪的衣服，粗糙的手指，幹不完的活……
祁玉沒敢提上學的事，可聽到學堂的讀書聲，祁玉還是會停留片刻……
沈老三每次送沈夢上學堂的時候，祁玉都會呆呆的望著，兩家住的近，不過祁玉也不敢看的太直接。
“看什麼……，還不趕緊幹活，我生你養你這麼大，連這活都幹不好……”
“就你，還想跟別人比……”
……
祁玉連偷看別人上學都成了一種奢望，只能躲在陰暗的角落裡偷偷窺視。
“就這樣慢慢的轉圈……，不需要太用力……”齊月的聲音將祁玉從回憶里拉出來。
「現在也很好……」
齊月溫柔的注視著祁玉，心裡有些心疼。
祁玉永遠披著一張堅硬的外殼，不會向別人展露內心……
齊月想伸手觸控，祁玉便會躲避，他們之間的關係隨時都會斷開……
一張泛黃的宣紙鋪開，上面還可以看到草屑，這紙又硬又厚……
齊月不由的失望，「還是自己去買紙算了……」
齊月拿起毛筆，筆尖重重的沾滿墨汁，順著硯臺邊緣勾畫出毛尖，另外一隻手抓著袖口，在紙上寫上‘祁玉’兩字。
齊月：“這是你的名字，祁玉……”
祁玉默默站在齊月身側，細細打量著紙上兩字，「我的名字嗎？」
祁玉已經把這兩字刻畫進腦子裡，牢牢記住……
齊月放下筆，對著祁玉道，“你來寫寫看……”
小東只買了一支毛筆，齊月當即懊惱，「當時應該叮囑他多買一根。」
祁玉抓住毛筆，慌亂的回憶，齊月是如何握筆的，手指無措的亂抓……
“不是這樣……”齊月糾正祁玉的握筆姿勢，“這兩根手指這樣勾住筆……”
祁玉調整好握筆姿勢，在紙上照樣畫著寫，筆尖太軟，絲毫不受祁玉控制。
他在紙上，歪歪斜斜的寫著他的名字，一筆一劃極其認真。
不過墨汁在紙上混暈染開來，名字也變成一團黑色，看不清……
齊月並沒打斷祁玉的動作，而是耐心的等到祁玉寫完之後，才指出祁玉的問題。
“寫字的時候，筆要抬高，握緊，用毛尖去寫……”齊月還是握住祁玉的手，帶著祁玉寫了一遍。
祁玉握筆的手一頓，十分緊張，手心都是汗，毛筆就更加握不住。
齊月帶著祁玉寫了幾遍之後，忽然想起，祁玉不喜歡別人的觸碰……
齊月：“你慢慢練……”
齊月則是坐在一旁喝茶，沒有將目光放在祁玉身上，不過齊月壓根喝不出茶水的味道，思緒都在祁玉身上……
祁玉緊繃的神經放鬆一下，被人緊盯著的感覺並不好，即使對方並沒什麼惡意……
祁玉寫了一天，才堪堪將‘祁玉’兩字寫方正，看著努力半天的成果……，祁玉有些開心……
祁玉沉浸在寫字中，沒察覺到齊月已經站在他身側。
“寫的不錯……”齊月沒料到祁玉學的這麼快。
齊月的認可讓祁玉欣喜，不過祁玉很快就收斂臉上的笑意……
這成了他的一種習慣。
“笑什麼笑？你很開心嗎……”隨即就是巴掌落下來。
時間久了，祁玉就不太愛在人前真正的開心的笑，帶著的都是一種努力模仿的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