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九，一個極好的天氣，陽光明媚，適宜婚喪嫁娶，祭祀河神，諸事皆宜。
祁玉便是這樣被送來祭祀河神。
此時的祁玉一身大紅的嫁衣，不過顏色有些暗淡，褪色，絲線繡著的吉祥雲紋，也勾絲了，頭上幾根簡單的木簪子盤起頭髮。
他身上這件衣服是祁玉的母親，李二紅結婚時穿的。
祁玉一路宗祠裡坐著轎子，一路嗩吶歌舞不斷，被人簇擁簇擁著到了廟外。
這似乎比村裡人成婚還熱鬧。
祁玉被人抬著，晃晃悠悠的感覺並不舒服，癲的想吐，不過胃裡空空，只翻著酸水。
祁玉從昨晚就沒吃過都東西，連水都沒有，嘴唇早已乾枯起皮，只能不斷的舔舐，才能好過一點。
祁玉一路被人抬到了月落殿前，這是村裡人為了祭祀河神新建的一座河神廟，看起來有些破敗。
神像是用泥土和稻草做的，村裡實在太窮，河道修一修三年，消耗了無數人力，物力，財力，村裡已經快揭不開鍋了。
神像看起來威嚴又肅穆，安靜祥和的俯視著眾人。
祁玉從轎子裡出來，並不合身的衣服讓祁玉走路差點摔倒，好在母親扶住了他。
李二紅責怪道：“小心點……”
祁玉還是有些慶幸，母親終於關心一下他。
李二紅只覺得這麼好的衣服給賤狗穿，是在浪費，這衣服他結婚時就穿了一次，其他時候都是小心翼翼的收起來。
「要不是祭司說需要穿紅衣，這衣服我根本不可能拿出來，真是白瞎我的衣服。」
周圍所有的衣服或多或少都有布丁，粗布麻衣，一片都是灰撲撲的，只有祁玉的衣服顏色最鮮豔。
餓的太久，祁玉實在提不起多少力氣，連邁進門檻的腿都提不起來。
李二紅啐了一口，大力的拉扯著祁玉進了殿門。
離神像幾步的距離，祁玉都需要被人攙扶。
“跪……”祭司林長渾厚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李二紅放開手，踹了祁玉膝蓋一腳，祁玉就這麼結結實實的跪在稻草上。
祁玉膝蓋下放的不是蒲團，而是一層稻草樹葉，跪在上面只是比跪在地上乾淨一點。
這個時候大家都在等，等正午的陽光照進神殿。
祁玉被餓的頭暈眼花，沒有心思想想其它事情，只覺得又餓又冷。
初秋的天氣不算冷，可祁玉依舊覺得寒冷，長時間的跪著，祁玉的腿已經開始麻。
林長只是斜睨了祁玉一眼，手裡的柺杖朝地一杵。
李二紅立馬推桑祁玉後背，“老實點。”
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祁玉被這麼一推，結結實實的磕在面前的供桌上。
鮮紅的血液順著額頭，流到臉上，滑到紅色的衣服上，滴落在地上。
李二紅的手僵在原地，隨即一邊拍手一邊跳腳大罵，“哎呀，我的衣服啊……”
“真是個賤種，討債鬼，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狗玩意……”李二紅腳踩著地，一副潑婦蠻橫的樣子，絲毫沒有顧及到祁玉的傷勢。
林長拄著柺杖，柺杖上面一堆葫蘆，錢幣，紅繩，羽毛，動物的牙齒，發出叮噹碰撞聲。
搖搖晃晃的讓祁玉頭更加暈。
林長蔑視著大鬧的李二紅，“安靜，神像面前不得無禮。”
李二紅這才閉著嘴沒說話，大家都裝作什麼都沒看見，沒人再說話。
祁玉緩了一會之後，想扶著供桌站起來。
林長卻用柺杖大力，按住祁玉的肩膀，不讓他起來。
祁玉只能像狗一樣趴在地上，慢慢的挪回原來的地方。
時間過的真慢，每時每刻對祁玉來說都是煎熬。
祁玉一想到祭祀儀式結束之後，能吃上一口豬肉，又覺的不是那麼難熬。
李二紅知道祁玉被選成祭品的時候不知道多開心。
被選成祭品的人家，能拿到一吊錢和一條五花肉。
李二紅在祭司挑選祭品的時候，心裡無比期待，「選中賤狗，選中賤狗……」
從祭司嘴裡聽到，“李二紅家的賤狗，生辰八字最合適。”
李二紅簡直把笑臉掛在嘴上，其他人都害怕選中自家孩子，只有李二紅巴不得選中她的孩子。
“林祭司，錢和肉能不能先給我啊。”李二紅已經迫不及待的想吃肉。
林長瞥了一眼欣喜的李二紅，“等儀式結束之後才能拿。”
李二紅卻等不及，現在就想要，“要不先就先給我吧，我那個傻兒子又不會跑。”
“那可說不準。”
“你把東西拿走，再把人放跑，我們送誰去祭河神。”
“到時候東西一拿，錢一花，你在撒潑打滾，誰拿你也沒辦法。”
“就是就是……”
林長抬手示意大家安靜，“東西事小，祭祀事大，等祭祀完河神，東西自然會給你。”
“行行行……，我相信祭司不會少我這點東西。”李二紅沒得逞有些不滿，不過心裡還是很開心，「這賤種還算能換點東西。」
“記得把賤狗的頭髮，指甲拿過來，還有那天他要穿一身紅衣。”林長叮囑李二紅。
李二紅擺擺手，“知道了知道了，我這就去辦。”
林長最後還說了一句，“別讓他跑了，不然你就要替他。”
李二紅一驚，“什麼？”，隨即又答應，“放心，我餓他幾頓，保證他跑不了。”
李二紅開開心心的回家，一推開破爛的木門。
吱呀一聲，木門推開的聲音讓祁玉繃緊神經。
一屁股坐土塊和木板拼接床上，“賤狗，飯做好了沒有……”
祁玉立馬緊張小聲說，“馬上就好了。”
“還沒好……”李二紅有些不滿，走到灶臺前，就看到髒兮兮的祁玉，瘦小飢黃的面孔映入眼簾。
李二紅有些嫌棄的皺眉，剛抬手準備打，「我怎麼生了這種東西。」
祁玉看著要落下來的巴掌，習慣性的抱住頭，閉著眼睛。
熟悉的巴掌並沒有落下，祁玉抬起眼睛看著李二紅。
李二紅一想到能拿祁玉換不少東西，心情不錯，“趕緊做好拿過來。”
祁玉趕緊應下，生怕被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