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鏡有些呆愣,“弗萊爾……”

弗萊爾抬起頭,她的眼眶中蓄滿了淚水。

“魔鏡,五百年前我看著她死在了我的面前。在那場暴亂裡,她被人一刀捅穿了心臟。這輩子我又親眼看著她死在自己面前了。她被拖進地牢裡,接受慘無人道的折磨。你知道最後看著她慘不忍睹的屍體的時候我有多麼痛苦嗎?”

“五百年的輪迴她落得的是同樣的下場,都是慘死,只不過形式不同。我用我的身體作為代價換取更強大的魔力,讓她獲得新生,可最終的結局卻沒有改變!”

“請先等等弗萊爾,‘用你的身體作為代價換取更強大的魔力’,這是什麼意思?”魔鏡的表情變得嚴肅了起來。

弗萊爾沉默無言地看了魔鏡一會兒,她輕笑一聲,說:“這不是顯而易見嗎?”

似乎是為了讓魔鏡解惑,她抬手扯開了自己長黑袍子上打著的結。

在魔鏡不可思議的目光中,她褪去了長久以來從不離身的袍子,露出黑布下掩蓋著的身體。

那是一具怎麼樣的身體呢?

醜。

只能用醜陋這般粗鄙的詞語來形容。

像樹幹一樣的,佈滿裂紋的面板。兩條腿腫脹得像是八百斤的胖子,與她纖細的脖頸和瘦削的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你……”魔鏡啞了嗓子。

“很醜吧,我也覺得。”弗萊爾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黑袍子,又重新系在了自己的身上。

“這就是代價,力量的代價。”

魔鏡臉上的神情複雜,有心疼,有不解,還有懊悔。

“你知道嗎魔鏡,X帝國建立三百年,那個可惡的建國者,他毀了我的家園!我為了能夠擁有復仇的機會,和邪神締結契約,用我的身體為代價,換取力量!可我的魔法,是黑魔法,不被世人所接受,他們認為女巫是邪惡的存在,建國者立下的第三百四十一條法律中就有提到過,要獵殺女巫!我想活著,魔鏡,我必須要活著!X帝國,害得我隱姓埋名,無時無刻不在逃竄,最終只能躲進那深山老林,當一個臭名昭著的惡毒女巫!現在就連我的愛人都死在了這裡。在洛勒米婭生命終結的那一天,我曾以靈魂起誓:早晚有一天,女巫弗萊爾會親手毀滅X帝國。”

“弗萊爾……”

“對了,你叫什麼來著?這麼多年沒見你都已經忘了你的名字了。”弗萊爾打斷了魔鏡,她瞭解魔鏡的性子,知道他接下來會說些什麼,但她不想聽。

“……我也忘了。”魔鏡知道弗萊爾的心思,他說道,“已經很久沒有人叫過我的名字了。”

“那我給你取個新名字吧,就叫……福波斯怎麼樣?”弗萊爾說。

“Phobos嗎?是個不錯的名字,很貼切。”魔鏡說。

Phobos,恐懼的希臘語,倒真是挺符合魔鏡現在的力量。

“那麼福波斯,要不要和我來幹一場大的?”弗萊爾笑著說,那笑容底下掩蓋著的,是她隱藏了三百年的蓬勃野心啊。

“和我一起摧毀X帝國,建造一個新的家園。”

弗萊爾的腳下忽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將魔鏡和她一起圈在了裡面。福波斯的表情一僵,他忽覺自己的心臟一陣劇烈疼痛。

“呃……”

他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心臟,死咬著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魔鏡在弗萊爾的面前變化著,它脫離了牆壁,漂浮在半空最終,伴隨著源源不斷的魔力湧入,鏡子最終變化成了一個人的模樣。

福波斯面色慘白,額頭上滲出了冷汗。

“你有多久沒有感受過當人的滋味了呢,福波斯?”弗萊爾居高臨下地看著單膝跪倒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福波斯扯出了一個笑容,說:“記不清了,幾百年吧。”

弗萊爾向著福波斯伸出一隻左手,說:“你願意嗎?我曾經的朋友。”

福波斯看著那隻骨瘦如柴的手,將它輕輕地拉住,他卑微地低垂著頭,像是在特意放低自己的身態,又像是在為什麼東西懺悔。

“樂意至極,我的左撇子小姐。”

弗萊爾的表情一冷,她瞥了福波斯一眼,說道:“我說過不要再叫這個綽號!”

“習慣使然。”福波斯眼角彎彎,溫柔地笑著。

……

當日,福波斯和弗萊爾兩人聯手屠城,血洗X帝國。

弗萊爾站在城堡的頂端,福波斯就站在她的身邊,兩人俯瞰著整座王城。

血,染紅了牆壁。

火,是這個國家裡最後的光源。

“一切都結束了,弗萊爾。”福波斯說道。

弗萊爾沒有說話,她只是看著下方跳動起舞的火焰出神。

福波斯看了她一眼,默契地沒有再說話。

半晌,弗萊爾開口了。

“還有一件事。”

福波斯:“我陪你。”

弗萊爾點點頭。

兩人的腳底下出現了一個漩渦,將兩人吞了進去。

在城堡的地牢內,一個黑紫色漩渦憑空出現,一位身穿黑色長袍的女子和一位穿著白金色宮廷禮服的男人從漩渦中走了出來。

許是很久沒有人來過了,地牢內早已雜草叢生,牆壁上都落滿了灰。一個裝著食物的小碗正放在地牢的門口,裡面的東西都已腐爛的看不出原樣了。

在荒草的中間,一具白骨正被整整齊齊地放著。

它平躺著,雙手交疊置於腹部。脖子上的那顆淡紫色水晶項鍊也端端正正地置於胸前。

一看就知道是死後被人擺弄過了。

“你之前來過?”福波斯問。

弗萊爾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看著那具白骨,福波斯第一次在弗萊爾的臉上看到那般溫柔的神情。

“洛勒米婭,我來看你了。”弗萊爾走上前去,蹲在了那具白骨的身旁。她看著洛勒米婭,眼中是說不出的悲傷。

福波斯識趣地後退了幾步,將並不大的空間留給了一人,可能也不算是人了。

他將空間留給一人一白骨,隨後化為鏡子碎片,消失在了原地。

走廊深處。

房間門微敞著,外面有一絲光亮灑進黑暗,照到了皮球圓潤的邊。

忽然,房間門口憑空出現了捲成漩渦的鏡子碎片,一個高大的人影漸漸在碎片的風暴中現形。

福波斯站在門前思忖良久,還是將它推開,走了進去。

他剛想往裡面邁步,就見地上滾著的一顆皮球。福波斯彎腰將它撿了起來,託在手中。

他拿著球走進了房間,微微動身,一抹黃色就晃了一下眼睛。

是之前罩著自己的燈。

福波斯走向那個昏黃的圓圈,看見了幾根肥胖的手指正塌在圓圈的邊緣,他微不可見地皺了一下眉頭,接著大手一揮,整個房間都亮了起來。

剎那間入眼的,是滿地的血跡和橫七豎八的屍體。

福波斯將伯森腰間的那個金鑰匙取出,他摩挲著上面鑲嵌著的那顆紅寶石,嘴裡喃喃著:“真合適啊……”

“福波斯。”

一道冷淡乾癟的女聲冷不丁在福波斯的身後響起,將他嚇了一跳。他立馬收掌把金鑰匙埋在手心。

“你在幹什麼?”弗萊爾問。

“在……來拿個東西。”福波斯回答道。他一手抱著那個皮球,一手攥著金鑰匙,說話都顯得有些侷促。

弗萊爾哦了一聲,她瞟了一眼被福波斯藏在身後的一隻手,看破不說破:“那你拿到了嗎?”

福波斯猶豫著說道:“嗯……”

弗萊爾:“拿到了就走吧。”

她乾脆利落地轉身,先一步離開了,也沒回頭看福波斯。

福波斯在原地佔了許久,最終,他還是在這個房間內留下了一樣東西,隨後也抱著皮球消失在了原地。

城門口,黑森林交界處。

“這個世界能擋住我巫火的東西不多。”弗萊爾道。

“……抱歉。”福波斯垂下眼瞼,他知道弗萊爾很透了建國者,以及後世的每一代國王,和這個國家。

“你不需要道歉。但是福波斯,我想告訴你,在這個世界上,好人是很難當的,更何況你還不算是傳統意義上的人。”弗萊爾背對著福波斯,她只是深深地凝望著X國界內。

到處都是刺目的火光,但唯有一出地方,閃動著與那火紅的顏色不同的銀藍色光芒。

“你以後打算去哪兒。”弗萊爾頭也不回地問。

福波斯:“我不知道。”

今天和弗萊爾一起屠城只是臨時定下的計劃,他甚至還沒來得及考慮自己的以後。

“我勸你快些找個能長久幹下去的事情,我那小木屋可接納不下你。”弗萊爾冷冷地說著,絲毫不留情面。

“這樣嗎?真是令人傷心呢弗萊爾,我們好歹也認識了……有將近一千年了吧?”

弗萊爾瞥了他一眼,說道:“九百四七年,四捨五入都沒到呢。”

“哈哈哈,別這麼說嘛,這樣不就顯得生分了嗎?”福波斯露出微笑。

而弗萊爾卻是懶得再理他,轉身化成了紫霧朝著黑森林中飄去。

福波斯望著森林的深處,心底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他無意識地拍了幾下手中的皮球。

“嘭!”

皮球在砸落第三下的時候硌到了一塊堅硬銳利的石頭,直接在福波斯的面前爆開,被空氣撕裂成了零零散散的碎片。

靈異小說相關閱讀More+

怪林

鴉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