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鬼鬼祟祟的瘦小太監貼著牆根溜到德寧宮門口,敲了幾下牆壁,掌事宮女鳶尾便開了門出來,兩人低低耳語了一番。

不到一炷香功夫,婉貴妃也從德寧宮裡悠然走出來,穿著一身洋紅迎春花緞面長衫,好整以暇地抱臂盯著徐徐而過的青鸞車。

“那些人都把自己該做的事做好了麼?”婉貴妃拔下頭上的瑪瑙簪剔著牙。

鳶尾恭敬地上前道:“娘娘放心,奴婢安排得一絲不錯。只是傅才人剛入宮不到半月,漂亮歸漂亮,可這宮裡從不缺美人,會說幾句好聽的話也不代表多聰明,娘娘何必如此緊張呢?”

“哼,本宮可不敢賭她是不是個伶俐的,與其賭錯了最後滿盤皆輸,還不如先下手為強。”

“娘娘,恕奴婢多嘴,那位邱才人,娘娘不打壓她,收作親軍也未嘗不可——”鳶尾實在對自家主子的謀略不放心,有時似乎很精準老辣,有時又會做出讓人匪夷所思的決定來。

婉貴妃此時卻想得還算清楚:“你沒看她那個膽小怕事,又愛貪蠅頭小利的樣子,這種沒有腦子的人,咱們收留她只會徒增麻煩,不如早早收拾了了事——小德子已經去了吧?”

“娘娘放心,奴婢剛才和他交代好了,絕無錯漏。”

“那就好。我看那唐美人倒是可以一用。她是難得的妖媚風流,有股子能討皇上喜歡的勁兒。本宮過些日子想法跟舅父說說,讓她父親再升一級,再設法讓皇上注意到她,不愁她不為本宮效力。若她能生下個小皇子,本宮再——”她收住了言語,陰陰笑了兩聲。

“是,娘娘聖明。”

“溫鴻,你瞧那謹才人如何?”端陽殿內,小廚房雖已把晚膳撤下,依然瀰漫著佳餚的香味。皇帝散下發髻,濃密的長髮越發顯得臉色雪白。他正歪在龍床上摩挲著寢衣等待傅菱荷。

溫鴻對傅菱荷印象不錯:“那謹才人相貌標緻,對奴才們也頗有體恤之心。奴才每每去傳旨,她都有打賞。而且奴才瞧著謹才人宮裡氣氛總是其樂融融的。”

青鸞車停定在端陽殿前。隨身侍女都被打發到暖閣等待著,傅菱荷已然沒有第一次那樣緊張了,提起裙襬便小步上殿,伺候起皇帝來。

片刻後兩人被翻紅浪、做成好事,皇帝早已輕車熟路了,安閒地躺著落汗,傅菱荷卻疼得咬牙切齒,巴不得趕緊有人來接她走,誰知道侍寢居然這麼痛苦。

“是朕弄疼愛妃了嗎?”皇帝聞到她身上幽幽的香氣,覺得心曠神怡,看著她額頭細密的汗珠倒也可愛。

“沒有沒有,臣妾一切都好。”傅菱荷可不想丟臉。

“若是愛妃怕疼,朕下次輕些就是了。”皇帝摟過她的肩膀。傅菱荷從沒和男子這麼親密過,她僵硬地靠在皇帝懷裡,過了半天才慢慢適應。

“百合燈都放完沒?”皇帝突然開腔。

傅菱荷完全沒想到他還在記掛著自己的百合燈:“臣妾都放完了,順著清平河一直流到了宮外,也許,也許會被平民百姓撿走吧。”

“叫他們撿走也好,你的手藝不錯,他們拿去賞玩也是好的。”皇帝懶懶道。

兩人相擁著躺了一會,也就快到了時辰,溫鴻正準備讓青鸞車接駕,卻有個身影撞開他,沒頭沒腦地衝進了端陽殿。

“皇上,皇上!”一串凌亂的腳步聲驚得屋簷上的鳥亂飛亂撞。

皇帝皺眉道:“是什麼聲音如此聒噪?”

“臣妾才人邱氏求見皇上,懇請皇上開恩,饒恕臣妾的父親!”傅菱荷認出是與自己一同拜見婉貴妃的邱才人,只見她滿頭大汗、臉紅筋漲,髮髻鬆鬆散散,連衣領上一顆玉片花瓣紐扣都沒有扣好。端陽殿外有不少侍衛,見她如此樣子嚇得紛紛迴避不迭。好在傅菱荷這回已經穿好了衣裳,否則豈不是無比尷尬。

“朕今晚召了謹才人侍寢,你卻無故跑來做什麼?”皇帝眉頭一皺,看著邱才人的狼狽樣子,面色越發陰沉,“你入宮前禮儀嬤嬤沒有教你宮規麼?后妃未得通傳便入朕端陽殿,還衣衫不整,如煙花女子一般,成何體統?”

邱才人又急又怕,話都不會說了,跪在地上連連叩首:“皇上恕罪,臣妾如此匆忙趕來,是,是因為有小太監告訴臣妾,皇上懷疑臣妾的父親酒後誤事瀆職,要貶,貶謫他,臣妾實在惶恐——”

皇帝擰眉,似乎聽到了什麼無比荒謬的事情:“你再說一遍,你來做什麼?”

“臣妾聽說皇上要貶謫臣妾的父親,特來為父親澄清······”

皇帝的呼吸稍稍平和了些,片刻後恢復了常態,甚至拿起掛在檀木博古架上的一串白玉珠一下下轉動起來。傅菱荷以為他是要容邱才人求情,但溫鴻素來了解他脾氣,知道這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徵兆,急忙向邱才人使眼色,讓她不要再說了,可是為時已晚。他只好去關好大門,不讓劉治等人探聽殿內的動靜。

幾秒鐘後,皇帝重重地將佛珠撂到地上,好幾顆崩裂成碎片,嚇得邱才人花容失色:“近來數日朕都沒有關心宗人府的事,更沒有彈劾邱顯的奏章,你如何說朕要進行貶謫?莫不是你在窺探朕勤政殿裡的訊息麼?”

“冤枉啊,臣妾冤枉啊!皇上明鑑,臣妾萬萬不敢啊!”邱才人拼命求饒,哆哆嗦嗦地說,“方才,方才臣妾飯後散步時有個小太監急匆匆找到臣妾,說是,說是冒死來給臣妾報信,讓臣妾立刻來求皇上······”

傅菱荷已然明白皇帝為何如此盛怒:邱才人不知如何知道前朝政事,皇帝疑心她買通了勤政殿的太監或者侍衛做眼線,往小了說是窺探皇帝的私隱,往大了說便是干政的罪名。她聽禮儀嬤嬤說過,皇帝還是王爺時,一直都是太后把持朝政,也難怪皇帝對於婦人干政如此敏感了。

“你既說是有小太監來向你報信,那你是在何處遇見了他,那小太監什麼模樣,報完信往何處去了?”皇帝連連發問,句句都把邱才人詰住,她只是跪在地上慌亂道,“皇上,事發時天已全黑了,臣妾,臣妾實在看不清他長什麼樣子,只記得他臉上有一道疤,也許,也許是在凝翠堂附近,他回完話就往凝翠堂那邊走,走了······”

“溫鴻,去問今晚在凝翠堂附近灑掃的宮女,可有人見過一個臉上有疤的小太監。”

溫鴻早已明白皇上什麼心思,去了一炷香功夫回來,先對皇上耳語道:“皇上,奴才已然查明瞭,您批閱奏摺的時候沒有訊息走漏出去,是您許久之前無意中提到宗人府辦事不利,有些小人便造謠生事,越說越不切實際了。”他隨後朗聲稟報道:“皇上,沒有人見過邱才人說的小太監。”

邱才人頓時如五雷轟頂,連連搖頭道:“求溫公公再仔細問問,臣妾,臣妾斷不敢欺瞞皇上啊!”

“小主,奴才已經問過她們好幾回了,要她們務必實話實說。她們也不是沒規矩的新人,誰敢冒著掉腦袋的風險知情不報?小主何必為難奴才呢?”

溫鴻的話給了皇帝極好的發洩怒氣的出口:“一兩個小宮女沒有瞧見,也許是她們未曾留心,可十幾個宮女無一人瞧見,究竟誰在撒謊,你當朕蠢笨至此嗎?才人邱氏,殿前失儀、有損后妃德行、捕風捉影以訛傳訛,著降為寶林,罰俸三個月,溫鴻,下去傳旨。”皇帝厭惡地踢了一腳滾落到地上的佛珠。邱才人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無回天之力,如同棉花一般癱倒在地上,溫鴻命人把她架了出去。

皇帝餘怒未消,看傅菱荷還乖巧端坐在床旁一張梳背玫瑰扶手椅上,一雙晶瑩的眼睛閃爍著驚恐,臉色因驚魂未定而嚇得蒼白,不由生了幾分憐惜:“讓愛妃受驚了,時辰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改日朕再召你來。”

傅菱荷內心五味雜陳,她從小生在官宦之家,爾虞我詐的手段比之後宮有過之而無不及,從婉貴妃召見的那日起,她就明白邱才人遲早有這樣一天,只是始料未及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她失魂落魄地走出端陽殿,出門便看見劉治急得團團亂轉,就差直接衝進端陽殿了:“我的好小主,您可算是出來了,怎麼晚了這麼多?奴才是記下檔還是不記呢?”

“勞煩公公操心了。是我今日身子不適,在皇上榻上多歇了一會。”傅菱荷思索再三,還是沒有說出究竟發生了什麼。坐在青鸞車上,她的心思也如車輪一般起伏不定:皇帝和溫鴻雖然已經盡力遮掩,但今夜的風波若被人知曉,自己又該如何自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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