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一個弱小女子,涉及到了太子東宮,她從哪裡查。

她根本沒有任何能力。

為師兄翻案更是難上加難。

面對張回,也張不開嘴,怎麼問,問他是不是故意的?

蘇晚的彆扭勁,張回盡收眼底。

當著她的面,從浴桶裡出來。

水珠一路從他鎖骨滑到精瘦有力的腰,再往下,蘇晚就不敢看下去了。

“你臉頰發紅,是發燒了麼?”手覆在她額頭上,關切的詢問了一句。

蘇晚連忙低下頭:“我在臉頰兩側打了胭脂。”

長臂一伸,將人圈進懷裡,溼熱的呼吸就在耳畔。

“你還在為你師兄的事著急?”

“你春師兄不管有沒有和太子側妃有染,總之算他倒黴,被太子一劍刺死是他的幸運,否則他但凡有口氣在,那就是生不如死。”

“至於你鶴師兄,他是受了牽連,我正竭盡全力救他。”

蘇晚心跳如雷鳴:“你真的會救鶴師兄嗎?”

張回的指腹摁在她柔軟的唇瓣上,似乎是立下誓言:“我絕不會騙你。”

春師兄已死,救出鶴師兄是最要緊的,先不與鬧掰。

蘇晚壓下內心的疑惑,柔情似水,難得的放軟身段討好他。

不過次日醒來,就得了個讓她崩潰的訊息。

鶴師兄受不住打擊,摔了碗,用碎片割開手腕自盡了。

相依為命的兩個師兄接連死去,她又變成了孤苦伶仃的孤女。

她從天亮等到昏暗。

天色向晚時分,張回步伐沉重的回來了,遠遠看見那道瘦弱身影,心裡的愧疚不知不覺又多了一分。

他忙了一天,下朝時才得知鶴詠梅的死訊,立刻就去調查,查出來的結果很直白:鶴詠梅確實是自殺,他承受不住春山盡的死亡,便跟著一塊走了。

他還查出鶴詠梅對春山盡有一種難以難說的感情。

愛一個人,愛到那種程度,愛到可以為了對方去死。

可這樣的感情卻不讓張回感動。

他反而洩憤似的拿鞭子抽了鶴詠梅的屍體。

你們兩個師兄弟愛來愛去的事,他管不著!

可是你們一死,單獨留下蘇晚一人,她心裡該有多難受!

做人怎麼能那麼自私!

蘇晚拿你們當親哥哥看待,可你們是怎麼對她的?

心頭沉甸甸的,腳步也格外沉重。

都不知道是怎麼走到蘇晚面前的。

努力伸出一隻手,搭在蘇晚肩頭,聲音苦澀:“節哀。”

蘇晚抬眼看他:“張回,你告訴我,我鶴師兄究竟是怎麼死的?”

“是傷心過度,自殺。”

蘇晚的眼睛迸射出一股灰燼一樣的光芒,把張回給刺痛了。

“既然我鶴師兄是自殺,那你為何要用鞭子抽他的屍體?人死如燈滅,你與他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呢?”

張回握緊拳頭:“誰跑到你跟前亂嚼舌頭的?”

蘇晚問他:“那你有沒有用鞭子抽打我鶴師兄的屍體呢?”

“我那是一時氣狠了,我已經求到太后跟前了,正巧太后也喜歡聽戲,已經答應要赦免鶴詠梅的罪了,他卻在這個節骨眼上自盡了,他和春山盡,都是一對自私鬼,不值得你為他們傷心難過……”

積蓄許久的眼淚,在聽到張回的話後,徹底決堤,一發不可收拾。

蘇晚哭的抽抽噎噎,說話也斷斷續續。

她真恨張回。

也恨自已。

若不是自已求張回捧紅兩位師兄,他們沒有名氣,就不會被邀請到東宮去唱戲,也就不會發生接下來的爛事。

“你別生我的氣,縱然你兩位師兄不在了,可你還有我啊,我會加倍對你好,我以後也不會做讓你難過的事了。”

一見她的眼淚,張回就心疼,明明自已什麼都沒做錯,卻依然心裡有愧,覺得自已做的不夠好。

“你若是覺得我對你鶴師兄過分了,你就打回來。”

他手裡還攥著那根鞭子,往蘇晚手裡塞:“你使出全身的力氣抽我,替你鶴師兄出口氣。”

蘇晚攥著鞭子,渾身發抖:“我再問你,我春師兄當真與太子側妃有染嗎?”

張回皺眉:“這是大家親眼所見的,那日春山盡與太子側妃衣衫不整摟抱在一起……此事即便是有冤屈,也只能說他倒黴,哪怕碰了側妃一根手指頭,他都沒有活路的。”

水潤的眼眸染上一層淒厲:“是你帶著人親眼撞破我春師兄與側妃的醜事,這是巧合,還是你有意為之?”

張回瞠目結舌,腦子半天沒轉回神來,彷彿有人掐住了他的喉嚨,好半天才吐出幾個字:“你什麼意思?”

蘇晚的話把他打進地獄深處。

“你嫉妒我與兩位師兄感情甚犢,心生妒,再生恨,設計春師兄與太子側妃,隨後又除掉鶴師兄……”

不等話說完,張回就怒吼:“你閉嘴!”

一雙眼睛已經染上血色,張回從來沒受過此等大辱。

他生來顯赫,女郎們對他猶如飛蛾撲火,他是被女郎捧著的。

頭一次拿出真心待一個人,卻平白無故受這般委屈,他的嘴唇哆哆嗦嗦,想解釋,意識是白費後,乾脆放棄。

“蘇晚,你太讓我失望了。”

“在你心裡,我就是這麼一個無恥的混蛋?”

“你不是混蛋是什麼。”蘇晚眼睛不眨一下,直勾勾盯著他:“當初是不是你拿兩位師兄威脅我,強迫我跟你在一起?你我之間的關係,從一開始,就始於你的惡意。”

“你把我綁在你身邊,困在這間院子裡,當成金絲雀,我反而還要對你這個罪魁禍首感恩戴德了?”

把耳朵閉起來,不聽她的話,把她用鏈子鎖起來,關在籠子裡,看她還怎麼叫囂。

惡意陡然從心底升起。

張回深深吸了一口氣:“對不起,你狠狠打我一頓出出氣吧。”

“兩條人命,在你眼裡,只是打你一頓出口氣就能消掉了。”

蘇晚心生哀涼。

“既然兩條人命你覺得不值錢,那再加一條呢。”

她毫不猶豫拿出剪刀,對著手腕紮下去。

“不要!”

張回強而有力的手臂在她紮下去的那一刻抬起來,蘇晚的剪刀扎進了他的臂肉。

鮮血噴濺了她半張臉,芙蓉玉面有些許扭曲。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這是絕好的時機,可自已怎麼又後悔了,下不去手了?

她驟然鬆開剪刀,蜂擁而來的奴僕們已經開始四處奔走。

一切都亂糟糟的,可蘇晚卻聽不見,她撫了一把臉,低頭望著手上的鮮血,無聲的笑了。

“蘇晚,你既然不情願待在我身邊,那我也只能放手。”

張回趁著還沒昏迷前,囑咐僕從們不許將此事洩露出去,尤其是不能讓張家人得知他被蘇晚刺殺一事。

“我把你的身契,還有銀票交給你,你立刻走,離開上京,不要在我面前出現。”

“記住,你只有一次逃跑的機會。”

“若是將來有緣再見,我可不會像這次放手了。”

咬了舌尖,痛感讓他保持了一絲清明,他看向蘇晚,貪戀的盯著她:“外面的世界很危險,你要小心。”

意識陷入黑暗中,張回對外聲稱自已墜馬摔傷了,養了小半個月的病。

再次出門,眾人發現他身邊又開始環繞著鶯鶯燕燕,來者不拒了。

周寒江調侃他:“還以為你為那個小情人收心養性了,沒想到這麼快就暴露本性。”

蔣遙山壞笑:“這段時間可把自已憋壞了吧。”

張回像從前一樣放肆大笑,隨手一指:“就她了。”

那個被指到的女郎嬌笑的像朵花,張回握著她的手,語音輕柔:“叫什麼名字?”

“奴家叫玉晚,張公子可以喚我晚娘。”

玉晚察覺到握住自已的手驟然抓緊了,有點疼,但她不敢說,還要強顏歡笑往人家身上湊。

張回捏住她的下巴,打量著這副皮囊。

並不是很相像,只是面部輪廓有點像。

“這個名字不好,我做主給你改個名,你以後就叫……”

眼睛一掃,看到屋中角落的玉蘭花,信口說道:“你就叫玉蘭,我喜歡玉蘭花。”

玉蘭被張回收了,以為自已將要飛黃騰達了。

到了張公子專門養金絲雀的院子,她野心勃勃,發誓要闖出一片天來。

可當晚就被迎頭澆了一盆冷水。

她身著輕紗,嫋嫋婷婷的誘引著張公子,可張公子頭也不抬,手裡捧著一本書翻看。

二人隔著一層帷幔。

玉蘭垂首跪在地上:“求張郎憐惜玉蘭。”

許久,帷幔後才傳來一道聲音,沒什麼感情,冷冷淡淡的。

“你自已做出聲音來,再自已弄出痕跡。”

玉蘭錯愕,張郎不會是身有殘疾吧?

此後的每晚,都是她一人演獨角戲,自已弄出聲音,自已弄出痕跡,張回還喜歡帶她出去交際,旁人都道她得了張家公子的專寵,眾位姐妹都很羨慕她,只有她自已知道這日子過的有多荒唐。

一年時間一晃而過。

周寒江的妹妹要嫁到江南首富梁家去,張回也陪同著一起去送嫁。

送嫁隊伍浩浩蕩蕩去了江南的揚州。

揚州正值煙花三月,風景秀美,垂柳濤濤,待周梁兩家完婚後,眾人也未離去。

“江南美景與上京截然不同,來都來了,不玩夠不許走。”

蔣遙山拉著張回,說道:“而且還有個朋友要為你引薦一下,河東王家的王存望,這人學識淵博,必定高中三甲。”

出身河東王氏,又有學識,確實值得一見。

張回去了,沒想到,那王存望身邊竟有一貌美的書童。

書童穿著青袍,雌雄莫辨的一張少年臉讓張回沉了面色。

心道:蘇晚,我說過吧,你只有一次逃跑的機會,別讓我逮到你第二回!

可你偏偏自已送上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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