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上左耳,至今還能感受到血從耳道里溢位去的溼膩感。

他忘不掉徐鳳池的背叛,也同樣忘不掉徐文年掌摑他左耳的那幾巴掌。

以及姚烈醒來後扒了他養的兔子皮,血淋淋的兔子被姚烈裝在揹包裡,開啟的一剎那,眼睛裡都是汙穢和醜陋。

他自認為做錯了事,差點害的姚烈摔死,心裡有愧,就任由姚烈戲耍。

那一整個夏天,他都被姚烈弄來的各種動物的腐屍嚇到。

姚烈是個惡徒,頑劣不堪,隨了徐文年涼薄的性子,自私殘酷,沈階近日與他打交道,深知姚烈性子如毒蛇般陰狠。

老皇帝病重,徐文年這頭老狐狸倒是能忍,可是姚烈卻是掩飾不住自已的興奮。

父子倆在西北經營多年,與韃靼等部還有些千絲萬縷,不可言說的合作關係。

倘若他們豁出去,可以趁著動盪之時有一番作為。

“徐鳳池和徐文年的性情南轅北轍,毫無相似之處。”

孔嬤嬤走後,沈階在那間破舊的房子裡呆坐了一會,忽然喃喃道:“不過徐鳳池那般憎恨自已的父親,完全不顧念親情,一點都不願意低頭重修父子親情,他的心倒也足夠涼薄。”

似乎想到了什麼,又痴痴笑道:“一個不認爹,一個不認女兒,倒也般配,我也該死心,不去纏著她了。”

三更時分,沈階帶著面紗去了臨夜王府。

姚烈的春鳴苑燈火通明,他一路暢通無阻的見到了姚烈。

木桌另一側橫著一把太師椅。

姚烈翹著二郎腿,手裡把玩著一件褻衣,褻衣繡著一團粉色的玉芙蓉花,沈階看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沈兄,你倒是純情。”

他勾唇一笑:“蘇晚使計陷害你,讓你丟官,讓你毀容,等到大事已定,我會讓她跪在你面前磕頭認錯的。”

沈階的眼神如深潭古井,毫無波瀾。

冷冷吐出兩個字:“不必。”

姚烈眼神微微一眯,仔細打量他的神色,調侃道:“沈兄不會對你動了真心,不捨得吧?”

沈階言簡意賅:“沒有。”

姚烈忽然將那件褻衣揉成一團,丟給他。

“你猜這件褻衣是誰的?”

褻衣是絲制的,觸感柔滑,還有一股山茶花的沁香,這是蘇晚的體香。

“我那日去清玉苑送花瓶,正好看見屏風上搭著一件褻衣,就好奇的收入囊中,誰知被那個下賤的花匠看到,非要我還回去,呵呵,我那日真該抽死那個賤奴才。”

又抬起眼皮笑看沈階:“屏風後還有水漬,想來是我那位嫂嫂與徐鳳池戲水鴛鴦,這兩人倒是懂得享受。”

沈階的目光還是不為所動,忽然將褻衣放到燭火下引著了。

姚烈動了一絲怒氣:“沈兄這是何意,你既然不喜歡,那就還給我就是了,何故要燒了它。”

說著就要去搶還未燒盡的褻衣,卻被沈階攔住。

“姚兄,成大事者,千萬不能在女人身上栽跟頭,那花匠還在昏迷中,若他清醒 ,將此事告知徐鳳池,以徐鳳池的性子,絕對要來你這裡大肆蒐羅一番,倘若被他搜到這件褻衣,你作何解釋!”

姚烈的眼神幽暗:“我不用給他解釋任何事,關於他的一切,我都要奪過來,他知道。”

沈階眼神一凜:“那也要等你做了太子,再光明正大的搶啊,現在宮裡那位還苟延殘喘著呢。”

姚烈卻發出一抹狠笑:“老皇帝撐不了幾天的。”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但是姚烈這廝卻一言即中。

兩天後,傳來皇帝駕崩的訊息。

全國服喪三天,蘇晚褪去所有胭脂水粉珠釵首飾,只在髮髻間別了一朵白色絹花,身上穿著白色喪服,和鳳池一起去守靈。

皇帝留有遺詔,命皇太孫承繼大統,稱景元帝,又奪了姚烈的將軍封號,封他為七品的隨護官,命他去守皇陵。

蘇晚憋著笑很痛苦,看著姚烈那便秘臉,她捂嘴偷笑。

守皇陵能有個屁的前程,姚烈啊姚烈,看你以後還怎麼囂張的起來。

姚烈遠遠望她一眼,眼神一暗,原本遲疑不定,現在突然就下定了決心。

服喪三日後,姚烈負責押送棺木送進皇陵,誰承想夜宿驛站時,驛站起了一場大火,姚烈等人葬身火海。

接到訊息後,蘇晚樂的多飲了幾口自釀的米酒,腦袋暈暈乎乎的,躺在柳樹下,看著微風拂過荷花,手執一把團扇,好不愜意。

“金桃,我突然想乘舟去逛荷花池。”

金桃的聲音很近:“那可不行,太危險了,萬一翻船了呢。”

“我會游泳啊。”

金桃說:“那也不行的,世子知道了,會責罵奴婢的。”

“我就悄悄的玩一會,你們把嘴巴閉緊,他不會知道的。”

“快去找個小船來吧。”

“若是不放心,你可以陪我一起乘舟。”

“金桃,金桃?……”

金桃忽然間沒了聲音,蘇晚迷迷糊糊的起身,轉身去找金桃的一剎那,驚起了落在身後荷花池的幾隻鳥雀。

隨後一隻手伸來,捂住她口鼻,她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等她醒來,頭微微有些發麻,還嗅到一股血腥味。

她身處一輛搖晃的馬車裡。

對面坐著一個臉上帶著紗布的男人,只露出兩隻眼睛,那眼睛漂亮極了。

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她出其不意拉下對方的面紗,看到那張熟悉的面龐後,毫不猶豫,抬手甩了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聲剛響起,車簾就被撩起。

姚烈那張臉驟然出現,眼神邪惡的對著她笑:“都到我手上了,還敢這麼囂張啊。”

看了一眼沈階:“沈兄,別慣著她,她打你一巴掌,你就默不吭聲認倒黴?”

沈階抿著唇不語,姚烈玩味的看著手裡的馬鞭,忽然揚起,抽在蘇晚的小腿肚上。

蘇晚哪受過這等委屈,當即疼的哭了,咒罵道:“姚烈,你個無恥狗賊,你不得好死。”

姚烈還要再抽,沈階幽幽開口:“姚兄,我們還沒出關,別鬧大了動靜。”

姚烈拿鞭子指了指蘇晚的鼻尖:“以後你在我面前若是還拿出那副清傲不可一世的樣子,我下次還抽你。”

放下車簾轉身走開了。

蘇晚忙看向車外。

不見繁華的亭臺樓宇,只有無盡荒涼的山路。

她啞著嗓子質問沈階:“你要把我抓到哪裡去?”

沈階看她一眼,垂下眼眸:“不是我抓你,是姚烈抓你。”

“還有,去了西北後,那裡是姚烈的地盤,你彆氣他,他說的對,那裡沒人會慣著你。”

蘇晚不信:“肯定是你唆使姚烈這麼幹的,你恨我。”

沈階抬眸,眼底一片茫然,恨嗎?也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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