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先是錯愕,隨後是捂嘴大笑。

太好笑了。

“嬤嬤,我從前在蘇府受盡嫡姐欺辱,可曾有過反抗?”

“我知曉自己身份低微,沒有奢想過不該的東西,你捫心自問,面對嫡姐時,我是什麼態度!”

“我謹小慎微,低調做人,換來的卻是嫡姐肆無忌憚的打壓和羞辱。”

餘光一瞄,門外站著兩道身影,是祖母聽見動靜趕來了。

蘇晚裝沒看到,聲情並茂,言辭真切。

“嫡姐搶走的,只是一個夫君那般簡單嗎?”

“她同時還毀了我的清白,寺院的那一夜,我可沒有忘記,我為了打掉肚中的孩子,偷吃藏紅花,腹痛難忍,以及為了遮掩這樁醜聞,我窩在鄉下兩年。”

“你知道那兩年我是怎麼過的嚒!鄉下生活困苦,寒冬臘月裡,我與兩個丫鬟擠在漏風的屋裡凍的難以入眠,天氣炎熱的時候,身上熱出了疹子。

我身形這般消瘦纖弱,你以為我是故意為之嗎?這都是餓出來的,我連一頓飽飯都沒福消受。”

“這些,都是誰害的?是我的姐姐啊。”

她說到動情處還流了淚。

金桃和殘煙有點心虛的互相看了一眼。

其實小姐撒謊了。

她們在鄉下那兩年過的可開心了。

因為老太太給了銀子,不愁吃穿,還因為只有一個瞎眼的老婆子看守她們,所以她們相當的自由,就連蘇晚悄悄生下孩子,除了她們三人知情,並沒別的人知道。

鄉下有養豬羊牛狗的,還有養瓜果蔬菜的,也有砍柴練煤的。

天冷了就買煤,天熱了就開著窗子睡,那地方靠著山,夏天一點都不熱,只是蚊蟲多了些,需要多多薰香。

還有小姐沒有吃不飽飯,她是故意不吃,就是想要變瘦,現在從小姐嘴裡說出來,反倒是成了她吃苦受罪的證據。

蘇晚的眼淚靜靜的流著,壓抑著哭聲。

那劉嬤嬤聽完了,先是詫異,隨後氣的渾身發抖。

“你這個小賤人就是兩張面孔,就會撒謊騙人。”

“你別想騙我了,我知道你這張柔善的面具下藏著一顆歹毒的心,你早就嫉恨了咱們大小姐,哦,你還記恨上了老太太,還有整個蘇家,你先把大小姐鬥倒了,再想法子整治老太太,是不是?”

蘇晚無辜的看著她:“嬤嬤這話說的真是叫我無法回話了,我這段時日都不常去陸府,每天只是去白雲寺祈福,我不曾見過陳姨娘,又怎麼會有機會使計害她流產滑胎呢。”

“莫不是嫡姐做的,事發被察覺,想要拿我出來頂缸?”

說完,朝殘煙望了一眼。

殘煙看懂了小姐眼神裡傳達出來的意思。

或許是跟隨小姐久了,也學會了小姐的那身做派,眼淚奪目而出,跪在地上,緊緊抱住劉嬤嬤的大腿哀嚎道。

“劉嬤嬤,你怎能如此惡毒啊,就因為我們小姐是庶出,所以只能忍氣吞聲挨你的指責嚒。”

“小姐的骨子裡流著的也是咱們老爺的血脈啊。”

劉嬤嬤被氣到頭腦發昏,說話有些不過腦子。

“呸,她生母就是個倚樓賣唱的戲子,也配稱蘇家小姐。”

蘇晚冷著眼眸從榻上起身,抬手就是一個巴掌。

抽的劉嬤嬤的老眼都暈眩了。

“我生母是賣唱的不錯,可她是清白人家出身,即便賣唱也始終沒有失身,她是光明正大進了蘇府,也入了籍冊的妾室,她是蘇家的姨娘,是你的主子。

父親祖母和太太都認了我這個庶出小姐,你一個奴才,也敢瞧不起我嗎?”

劉嬤嬤收了怒氣,知道不能再攀扯下去。

“你以後別想在我跟前裝,我可不像老太太那般糊塗,我不吃你這一套。”

留下一句警告就想離開。

可是一轉身卻看到老太太黑著一張臉,就站在門外。

劉嬤嬤這才恍然大悟,為何蘇晚方才會那般做作的又是流淚又是控訴,原來都是為了在老太太跟前賣慘。

“老太太,你別信晚小姐的鬼話,她那樣巴結著您,其實是別有用心啊。”

蘇老太太瞥了劉嬤嬤一眼:“你原是我們蘇家的奴才,後來跟著琳琳一塊去了陸府,身契也一塊交給了琳琳,嚴格來說,已經不算是我們蘇家的奴才了。”

“現在你是陸家的奴才,也學會了陸家人眼高手低的那一套,瞧不起咱們蘇家人了。”

劉嬤嬤冷汗都出來了:“老太太,老奴絕沒有二心啊,老奴一直記掛著蘇家的恩德。”

老太太哼了一聲:“你記住,晚娘是蘇家的小姐,不管是庶出嫡出,她都是蘇家人,豈容你這般言辭放肆。”

一道眼神掃過去,劉嬤嬤就識趣的抬起手,自己抽了自己一巴掌,向蘇晚道了歉。

“晚娘你先洗漱,我把她叫過去,問問琳琳究竟怎麼了。”

老太太一邊安撫好蘇晚,另一邊便仔細盤問起劉嬤嬤來。

得知蘇琳被周氏罰跪在陸家祠堂,蘇老太太坐不住了。

“陳姨娘流產滑胎,到底是不是琳琳做的?”

看到劉嬤嬤還在支支吾吾,老太太急了,把劉嬤嬤從地上拽起來。

“在我跟前,你還隱瞞什麼,方才我呵斥你,不過是做給晚娘看的,我的心裡,只有一個孫女,那就是琳琳。”

劉嬤嬤這才鬆了口氣,一五一十的說了,到最後強調一句。

“大小姐出於善心,送了一碗八寶粥過去,粥沒有任何問題,偏偏陳姨娘吃了後,腹部見了紅,後來一查,說是粥裡有五行草和藏紅花。”

“大小姐再嫉恨陳姨娘的肚子,也不會明目張膽的投毒害她啊,這分明就是有人趁機陷害。”

老太太目光灼灼:“你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晚娘,你認為晚娘使計陷害琳琳?糊塗啊你,晚娘這段時日不曾去過陸府,你叫她如何下毒。”

劉嬤嬤自打看清蘇晚的真面目後,一直覺得後怕,無時無刻不想找機會除掉她。

這次陳姨娘的肚子出了事,她立馬就想到了躲在幕後的蘇晚。

“老太太,這件事透著古怪,陳姨娘的肚子真的和大小姐一點關係都沒有,老奴想不通,會有誰要想法子害大小姐。

思來想去,也就只有晚小姐有這個動機。”

老太太胸有成竹:“這事你猜錯了,晚娘與此事無關,你先和我去陸府探探情況再說,此事定是另有旁人插手其中,想要攪渾這潭水。”

老太太匆忙去了陸府搭救蘇琳。

蘇晚洗漱後,如往常一般去了白雲寺。

這次遇見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白雲寺內的一排梧桐樹下,站著身穿鴉青色藏金絲錦袍的梁塵,手裡提著一個籃子,看到蘇晚,遠遠的便迎了上去。

“晚娘,總算是等到你了。”

梁塵把籃子遞到蘇晚跟前:“這是從西域傳來的核桃。”

蘇晚咦了一聲:“梁塵哥哥,你怎麼會突然想要送我核桃?”

梁塵面露一絲尷尬:“聽說核桃有合合滿滿之意,我便想著送你一籃,也是希望我們兩個能夠圓滿。”

蘇晚故意刺他:“哦,這麼說來,梁塵哥哥終於說動了家中長輩,肯娶我為妻,迎我進門做主母了?”

本以為梁塵會更尷尬,沒想到他淡淡一笑:“嗯,差不多吧。”

蘇晚心一晃,拉著梁塵的手,坐在了石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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