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府的側門跪著一個烏髮散落的美人,寒冬料峭,寒意入骨,她穿了一件薄棉襖,外面罩著一條帶羊毛邊的斗篷。

她剛跪下,長公主府的內侍就來轟她走。

無奈之下,只能言明自己是剛封的良使小女官,以後就要負責照顧長公主的飲食起居,現在有要緊的事,急著要見長公主,請他們高抬貴手,放她進去。

兩個小太監互相對視一眼。

這幾天蘇晚這個名字在長公主府炙手可熱,因為這是世子爺主動開口替長公主做主收攏來的女官,大家心底都有些微妙。

這些年來,世子爺性情淡薄,不重物慾,甚少與女子有什麼牽扯,就連他房裡,都只有幾個年邁的老嬤嬤照料飲食起居,年輕一點的丫鬟,他根本就不願意收。

長公主曾經做主,強行塞給世子爺四個環肥燕瘦的美人,但世子爺愣是曬著那四個美人,連人家的頭髮絲都沒碰。

苦熬了兩年,那四個美人主動請辭了。

打那以後,長公主便再也不敢往世子爺房裡塞人了。

所以世子爺冷不丁的介紹個女子來長公主府,才會惹來那麼大的非議。

不過窺見蘇晚的相貌後,兩名內侍簡單的那麼一對眼,心裡大概明白了。

原來不是世子不好女色,而是從前的女色不夠美。

眼前這位女子,綠鬢朱顏,身姿曼妙,肥大臃腫的棉襖都被她穿出一種說不出的韻味。

正巧世子爺早上才來,幾乎沒有遲疑,兩個太監忙去稟告了徐鳳池。

一段時間的精心調養,徐鳳池的腳傷雖未痊癒,但是已經能自如的下地行走了。

只是現在還不能做一些劇烈刺激的運動。

他正端著餌料,投餵小池塘裡的錦鯉。

聽聞蘇晚在側門外跪著,他眉心輕輕一擰,將剩下的餌料全部撒進池塘裡,轉身就朝側門去。

隆冬時節,跪在寒風口吹了一會,蘇晚被吹的有點頭疼。

徐鳳池趕到的時候,正好看見瑟縮著肩膀的她。

臉上還浮現著病態的蒼白,讓本就容顏綺麗的她,多了一絲破碎感。

“徐世子,我祖母受了重傷,腹部流血不止,昏迷不醒,我聽說長公主府常年有御醫駐守,就大著膽子來跪求長公主……”

話說到了這裡,也不必往下說了,她的意思旁人都能聽懂。

徐鳳池眉頭擰的更深,恰逢一股寒風吹來,把他青色的袍角吹起,他用手往下拂了拂袍角,垂下的眼睫裡,只有那張病態蒼白的臉。

“還不快把蘇女官扶起來。”

聲音冷冷瑟瑟的,射向那兩個太監。

兩名太監一左一右,正要上前去扶。

蘇晚卻搖頭拒絕,仰起臉看著徐鳳池:“世子爺,我祖母的傷勢不等人,我知道自己這個要求太冒進了,可是我生母早逝,我自幼是被祖母養大的,我不能眼睜睜看著祖母有何閃失,只要能救祖母,我什麼都肯做。”

她顫顫巍巍的伸出手,拽住了徐鳳池的袍子。

“只要能救下祖母,我願意傾盡一切伺候長公主。”

徐鳳池依然沉著面色:“你先起來。”

地上的青石板在隆冬時節,格外的冰涼。

那麼細嫩的肌膚和酥軟的骨頭,跪了這麼一會,好像就吞去了她大半個生命力,她顫抖不止的長睫,和搖搖欲墜的身形,在徐鳳池眼裡被無限的放大。

他不由得記起自己也曾這樣跪在西北大營的帳外,祈求父親回上京去看望自己的母親。

那個時候的他,和現在的蘇晚,大抵是一樣的絕望惶恐。

他反手握住蘇晚羸弱細白的手腕,將她拉了起來。

同時囑咐內侍:“今天是哪個御醫來當值?快請他出來。”

他穿的不少,但是掌心微涼,看來是他到了冬天,就會手腳冰涼。

蘇晚暗暗記下,思量著等下次登門,可以送徐鳳池一個暖手爐。

不一會兒,馬太醫就被請了出來,乘著徐鳳池的馬車,一路趕回了蘇家小院。

馬太醫的醫術比金桃請來的大夫要高明許多。

兩天的診治,竟然保住了老太太的一條小命。

只是老太太經此一遭,身子骨徹底垮了,只能窩在床上,不知道要養到猴年馬月。

另外,馬太醫叮囑蘇晚,老人家到了這個歲數,多數都有心肺不好的毛病,受不住驚嚇,要蘇晚格外注意些。

送走馬太醫後,蘇晚跪坐在祖母床頭。

老太太睜著一絲眼縫,欣慰的看著她伺候著湯水。

“祖母,嫡姐被關在柴房好幾天了,咱們總不能一直關著她,怎麼處置她,還請祖母拿個主意。”

蘇老太太嗯了一聲:“把她放回去,這件事不是我故意偏袒她,而是不能鬧大,一旦鬧大,讓人家知道,蘇家的孫女刺傷祖母,還不知道會編排成什麼樣子。”

“可是祖母被嫡姐傷成這樣,孫女看了心疼。”

蘇晚拿帕子擦了擦眼淚。

“好好將養著,我感覺自己還能活幾個年頭,最起碼,能看到你順利嫁人。”

老太太反倒是滿臉的高興:“聽趙嬤嬤說,你為了給我治病,跪在長公主府求御醫來?孩子真是太有孝心了,我很欣慰。”

又說了會話,趙嬤嬤託了個匣子走進來,俯身說道:“蘇琳小姐已經從柴房放出去了,另外老太太要的東西,也都在這裡了。”

老太太一張張的拂過匣子裡的紙,嘆息道:“我一生的積蓄,都在這裡,五十畝的良田,三個莊子,兩家鋪子,還有兩張房契。

這些,祖母都留給你做嫁妝。

你將來是要高嫁的,必須多多預備嫁妝才不至於被婆家瞧不起。”

“只是可惜了我那五箱金器,早知道就留給你了。”

和上次一樣,找了當差的主簿立了轉移的紅契。

為了老妖婆的這些私產,蘇晚忍著噁心同她做戲,現在私產全部到手,她以後就再也不必委屈自己了。

囑咐金桃殘煙盯好趙嬤嬤,當天晚上如往常一樣伺候老妖婆喝藥。

湯藥味道苦,往常喝完了後,蘇晚會給老妖婆嘴裡塞一顆蜜餞。

這次老妖婆喝完後,等了一會,不見蘇晚投餵蜜餞,當即掙扎著起身:“晚娘,祖母嘴裡苦的很。”

“祖母,我心裡也苦的很啊。”

屋裡點了兩根蠟燭,蘇晚坐在床對面,雙手恭順的放在膝蓋上,一對漆黑的瞳仁,幽幽的漂浮著,像黑夜裡浮動的鬼火。

蘇老太太莫名的有些害怕:“晚娘,你這是怎麼了?”

蘇晚一動未動,也不說話,只默默的盯著她笑。

嘴角揚起的笑容充滿惡意和嘲諷。

老太太霎時間怔愣住了,不知怎麼的,腦子裡閃現過兩年前勸說她放棄婚事的那一夜。

猶記得晚娘那會也笑了,不過那笑容很快就斂去了,分不清那是什麼樣的笑。

現在老太太終於知道了,兩年前的晚娘,嘴角掛著的就是今晚這樣的冷笑。

這樣的笑,令人毛骨悚然。

老太太覺得自己好像被一根繩子緊緊勒住了脖子,有點無法呼吸。

她攥緊了被子,用不可置信的語氣問蘇晚。

“晚娘,你?這一切,都是你在暗中搞鬼嗎?”

“祖母,我的心也是肉長的,我也不是一開始就打算要你性命的,是你一次次的觸犯我的底線,一次又一次的算計我,傷害我。”

蘇晚起身,緩緩走到床邊,那張漂亮的臉蛋在夜色裡顯得有些猙獰。

老太太渾身戰慄起來,從蘇晚出生到現在,一幅幅畫面閃現而過。

能夠憶起的都是自己對晚娘的算計,一件善事都沒有。

“祖母啊祖母,就連你送我的菩薩神像裡,都藏著對我的詛咒,你是信佛的人,應該相信因果報應吧。”

蘇晚俯身趴到她耳邊說道:“到了陰曹地府,閻王爺若是問起你來,你儘可以報我的名字,我問心無愧,所以不怕厲鬼索命。”

“你這個孽障,孽障……來人吶,來人吶……”

蘇老太太摸爬著,掙扎著,可是重傷在身的人還未調理好身子,加之受了驚嚇,只覺得心口那兒猛的一陣劇烈跳動,隨後身體癱住,再也動彈不得。

彼時正好爬到房間供奉的一個木製神像前。

菩薩神像慈愛和善,正望著眼前的一幕。

老太太挺著一雙渾濁的老眼,瞪著菩薩神像,她受驚過度,腦中風,行將就木了。

蘇晚抬手端起一碗茶水,潤了潤喉嚨,這才破嗓哀嚎了一聲:“祖母……”

夜色籠罩,蘇家小院燈火通明。

蘇晚傷心欲絕的趴在老太太跟前,趙嬤嬤隨後趕到,哇的一聲放聲大哭。

經大夫檢驗,老太太沒有中毒,沒有外傷,是驚嚇過度引發的中風。

肢體無力,只能癱瘓在床,甚至連大小便都無法自如。

言語也是不清,趴在她嘴邊,只能聽到她呼呼呼的喘氣聲,其他的什麼也聽不清。

趙嬤嬤擦著淚,惡狠狠的道:“可能是老太太夢魘了,夢到了琳小姐,活活給氣的。”

老妖婆現在是生不如死,眼前只有趙嬤嬤一個心腹。

可俗話說,久病床前無孝子,趙嬤嬤伺候老太太能伺候多久,估摸著不出半個月,就該膩煩了。

被嫡親孫女刺傷,被庶出孫女氣中風,再被心腹嬤嬤厭棄,這些都是老妖婆應得的!

落到如今生不如死的下場,比要了老妖婆的命還痛快。

之所以費盡全力保全老妖婆的一條命,那是因為老妖婆還不能死,她一死,蘇晚至少要守孝一年。

一年過去,陳落生早把她遺忘到東西南北的某個角落了。

她現在反正有錢,就用珍貴的藥材吊著老妖婆一口氣,等她嫁進了高門,再讓閻羅王收走老妖婆的命。

“小姐,門外來了輛馬車,說是長公主府的馬伕。”

蘇晚正對著鏡子梳理頭髮,金桃進來,看見小姐今日穿的格外的素雅,就連披風都特意選的浮光白。

金桃小聲說道:“小姐,那件紅的和墨綠的披風,格外襯你的膚色。”

“我知道,”蘇晚拿著刷子在臉上塗抹,沒一會,皙白的臉頰竟然變得微微發黃了些。

“祖母病重,我穿的鮮豔活潑,旁人會如何看我。”

金桃開竅了:“所以小姐也是故意把臉畫黃的?”

“一個成天憂心祖母病情的孫女,怎麼可能面頰紅潤有光澤呢,”蘇晚對著鏡子,把自己畫醜了些,這才拿上暖手爐走了出去。

另外還有一點。

徐鳳池以前見過她很多次了,她的美貌早已深深刻在對方的腦海裡。

她稍微畫醜些,不會影響她的形象,只會讓徐鳳池更加註意她。

她留在長公主身邊伺候,以後見徐鳳池的機會有那麼多,她每見他一次,就美一點點。

徐鳳池不是對美色不動心嚒,那她就先扮醜引來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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