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瞪大了眼睛,攥緊了拳頭,在頭髮上胡亂一摸,摸到一根簪子。

惡狠狠的想:這個混賬要是真敢強取,她就扎死他。

提心吊膽了好一會,外面卻沒了動靜。

她悄悄掀開厚重的帷幔,發現張回已經人去無蹤。

只有桌上,靜靜的放著她的女官木牌。

簪子從手中滑落,她拍了拍胸口,又掏出帕子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這個張回,真的不按套路出牌,她差點給他嚇死。

她可不願意淪為玩物,玩物的價值只有承歡。

承歡得來的快樂是短暫的。

步步為營,循循漸進的狩獵,才能無時無刻的提供新鮮的刺激,這種刺激才是張回真正想要的。

他那樣聰明的人,不會貪圖短暫的享樂,他圖謀長久的樂趣。

張回走後許久,她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下床穿鞋,整理裙子和髮髻。

把自己打理好後,目光看向祖母的房間。

時間不等人,她可不想虛度自己的年華。

在全心全意狩獵徐鳳池之前,她必須解決掉原生家庭帶給她的危機。

而且還要儘快。

“金桃,你進來一下。”

金桃手裡拿著一個蒲扇,臉頰上染了幾個小黑點,身上還有一股雞湯味。

“老太太說昨天夜裡折騰了會,怕小姐染上風寒,叫我煮點雞湯給小姐驅寒。”

金桃喜不自勝:“老太太拿了桃膠和枸杞,叫我一併給煮了,殘煙說那桃膠成色很好,老太太終於捨得下血本了。”

呵呵,還不是見她如今被封了女官,又看似與張回有牽扯不清的曖昧,老太太見風使舵轉的真快。

“你別忙活了,去外面給我買幾塊桃酥餅來。”

壓低聲音囑咐她:“順帶去找秀蓮,約她出來和我碰面。”

金桃明白小姐真正的意圖是找秀蓮,忙不迭的應下了。

金桃擦乾淨了臉走後,蘇晚等雞湯煮好,這才端著去找祖母。

蘇老太太正整理自己壓箱底的東西,拿了幾塊上等的布料出來,預備著做幾套新衣裳。

知道張回是貴妃張家的嫡子後,她喜的嘴巴都合不上。

這個庶女,竟然能給她帶來這麼大的驚喜。

看見蘇晚進來了,不顧自己年邁的身體,麻溜的起身迎出去,扶住蘇晚的胳膊叫她坐下。

“你這孩子,昨夜攪出那麼大的動靜,該好好補補覺,怎麼還頂著大風出來,當心著涼了。”

有利可圖的蘇晚在老太太眼裡成了香寶貝,對她噓寒問暖,百般體貼。

又解釋自己壓根沒想把她嫁給那嚴世勳。

“憑他那樣,也配的上我蘇家的女兒,呸,我不過是拖延時間,想法子叫趙嬤嬤去報官罷了。”

“那張公子,待你真好,替你懲治了那宵小之徒,只是張公子是不是誤會了什麼,那嚴世勳自己色迷心竅,想汙衊你的清白,完全與阿晃無關啊。”

“祖母請聽我解釋,弟弟他荒廢課業被國子監的祭酒大人查出來了,所以一併去了學籍,此事並不是張公子所為。”

老太太神色有點尷尬:“你那阿弟本性是好的,就是被人帶壞了而已,你替他說說好話,叫張公子想想法子,看能不能把學籍恢復了。”

蘇晚溫言細語的安撫好祖母,喂著她喝了一碗雞湯。

祖孫二人,好不親密。

出了屋,蘇晚立即變了臉色。

她越來越無法忍受這老妖婆的嘴臉了。

老妖婆甚至比蘇琳更令人作嘔。

蘇琳的陪嫁丫鬟秀蓮,在天黑的時候,藉口出去做事出了陸府。

原先的心腹劉嬤嬤為蘇琳頂替了割手腕滴血陷害蘇晚清白的罪名,已經被押到府衙的大牢裡了,現在蘇琳身邊就只有一個心腹了。

秀蓮如今的身份水漲船高,當然,這樣漲上來的身份也沒高到哪去,明眼人都知道蘇琳越發的不受周氏待見,不曉得哪天就會被掃地出門了。

秀蓮出門僅半個時辰就回來了。

天很黑,她掌著燈去了蘇琳房間。

一個沒留神,腳邊踩到了肉嘟嘟的東西,隨之喵的一聲慘叫,她嚇的魂飛魄散。

陳姨娘自從掉了孩子,就養了許多貓,每到天黑,就會趕幾隻貓到蘇琳的院中,故意攪人清淨。

秀蓮把貓踢走,聽見蘇琳的聲音。

“是秀蓮吧,快進來。”

“夫人,婢子出去買了幾包安神的藥。”

秀蓮不動聲色的沖泡了一杯,遞給蘇琳。

蘇琳坐在榻上,雙腿盤著,接過秀蓮遞來的茶杯,聞了一口,覺得噁心:“這日子,簡直沒法過了,不如和離,回柳州去。”

回了蘇家,她還是蘇家的嫡女,最起碼過的不是看人臉色的生活。

秀蓮腦海裡還盤旋著蘇晚的話。

蘇晚說會助她做陸歸舟的妾室,只要她挑撥一兩句話就行。

不過是短短几秒,秀蓮就做出了決定,不經意提起一件事。

“之前在老太太院子裡住的時候,我跟院裡一個丫鬟關係比較好,昨兒那丫鬟來找我,說老太太隨口提起過假銀票的事。

之前夫人拿回來的那些假銀票,其實是老太太故意設計的。

為的就是有朝一日捏著這個證據拿捏夫人。”

此前,蘇琳破釜沉舟不惜用自毀蘇家清譽的代價,說出了當年蘇晚被奪清白的真相。

本想借此毀掉蘇晚的名聲,是祖母當庭指認出假銀票一事,把她打造成了一個說謊的自私鬼,以至於她說出去的話都沒人肯信。

她奮力一博換來的卻是自己跌入深淵。

想不到卻是毀在祖母的算計中。

難道是祖母提前算計好她會抖落出來真相,提前埋了一步棋。

蘇琳的大腦轟的一下,猶如雪山傾塌。

隔天,她穿戴華貴,頭上戴滿珠釵去見祖母。

親口問銀票的事。

蘇老太太在趙嬤嬤的服侍下正在更衣,天色還沒亮,她連打了兩聲呵欠。

趙嬤嬤心生不滿:“老太太昨兒夜裡沒怎麼睡好,大小姐這麼一大清早的就過來質疑這個那個的,是不是太過分了!”

蘇琳面無表情:“我在問祖母,你一個奴婢,插什麼嘴?”

趙嬤嬤氣極:“老奴服侍了老太太三十餘年……”

“就是服侍一百年,你也還是個奴才!”蘇琳嘴不饒人。

“什麼銀票,大小姐不會還惦記著自己偷的那些銀票吧。”老太太不願意開口搭理這個孫女,趙嬤嬤開了口,為了出氣,甚至還把那個匣子拿出來。

趙嬤嬤陰陽怪氣道:“這些銀票都給大小姐拿著吧,反正也是假的,每張銀票後面的黑點,是老太太親自點上去的,為的就是和真銀票區分開。”

滿頭珠翠晃動,蘇琳的心被憤怒和絕望填滿了。

她又問了一句:“銀票是祖母作假的,那我出嫁時,送的那五箱金器,也是祖母作假的嗎?”

五箱金器的真假,是蘇琳和老太太之間的一根刺。

現在蘇琳舊事重提,老太太滕的一下火了。

“是!是祖母作假的,祖母送你的東西都是假的,因為你這個不成器的孫女,就只配用假貨。”

老太太氣極了,口不擇言。

蘇琳的手撫上自己滿頭的珠翠,拔下一根金簪,不顧一切的插向了老太太的腹部。

趙嬤嬤一聲慘叫,哀嚎著撲倒蘇琳。

蘇晚姍姍來遲,推開房門,就看到老太太敞開的常服上沾著血。

趙嬤嬤壓在蘇琳身上,哭的鼻涕眼淚一把。

她連忙低下頭掩住笑意,再抬頭時,拿出了影后的演技,帶著淚光,撲到祖母身前,口中喃喃道:“祖母,你怎麼樣,金桃,快去叫大夫來。”

祖母在這時卻攥住了蘇晚的手,“把門關上,不要讓院裡的丫鬟婆子們看見,不能被旁人知曉我是被孫女刺傷的。”

“那樣會有損蘇家的名聲。”蘇晚替祖母說出了後面的話,“祖母,孫女知道了,你先別說話。”

隨後,她像個當家主事的大人一般,先叫趙嬤嬤把蘇琳關到柴房去,又叫殘煙來打掃屋裡的血跡。

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條,然後又伏在老太太跟前說道:“祖母,你一定要把傷養好,你還沒看到孫女身穿嫁衣的那一幕呢。

孫女若是能如願嫁入高門,一定會盡心提攜阿弟,孝敬父親母親還有祖母。”

腹部的傷很重,蘇老太太覺得自己凶多吉少,沒想到活到頭,竟然栽倒了自己嫡親孫女手裡。

好在蘇晚懂事孝順。

她在昏迷之前,喃喃說道:“找上京最好的大夫給我醫治,祖母這裡還有田產房契 ,還未來及過戶給你……”

“祖母放心,孫女一定會把你救醒的。”

不把老妖婆榨乾,就是她下了地府,蘇晚也要把她從閻王殿拉回來。

上京城最好的大夫,便是宮中的御醫。

蘇晚拿上女官木牌,順理成章的去了長公主府。

長公主纏綿病榻多年,府中每日都有御醫坐鎮。

蘇晚之前一直在想,要用什麼人設來面見長公主,現在她知道了。

孝順的乖乖庶女,與老邁的祖母相依為命,如今祖母受了重傷,她不顧身份的天差地別,前來求未曾蒙面的長公主出手相助。

沒人會覺得她不知天高地厚,只會覺得她這個人純孝至善。

長公主府近在眼前,她在相鄰的衚衕口,撕掉了袖口的幾片布料,又抓亂髮髻,腦筋一轉,把女官木牌藏好,噗通一聲,跪在長公主府的側門。

而長公主才將將睜開眼睛,她嗜睡,通常一覺都要睡到快晌午。

這回醒的早,也是因為雨女官來報,說世子帶了新上市的茶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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