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有些許輕浮。

慢慢的走近她。

紅蓋頭下的蘇晚,瞪著眼睛去看地面。

很快,她看到了一雙鹿皮棕色靴面,這雙靴子,她曾見徐鳳池穿過,而且他的袍角是一片紅,來人身上還能嗅到一股酒氣。

所以此人一定就是徐鳳池了。

原本緊繃著的弦忽然鬆了,她洩了口氣,突然就不緊張了。

這具高大的身軀在她面前站定。

然後蘇晚就看見一根金秤桿慢慢伸進來,揭開了她的紅蓋頭。

長長的睫毛緊緊閉著,直到徐鳳池喚她一聲娘子,蘇晚才緩緩睜開眼眸,粉嫩雪白的臉頰塗了胭脂,清麗的容顏顯出勾人的媚色。

她鳳凰霞帔的端坐在喜床上,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笑容有些靦腆。

“世子。”

染了一絲酒色氣的徐鳳池看上去不似平常那般冷淡禁慾,他一身大紅喜服,將屋裡的燭火給壓了下去。

頎長的身軀微微弓著,打量著眼神來看這位新娘子。

蘇晚看到他眉頭略微蹙在一起,面有不虞之色,不曉得自己哪裡得罪了她,瞪著無辜的眼眸與他的視線四目相對。

徐鳳池默默說道:“我們已經是新婚夫妻了,不用那麼生疏,以後你就喊我鳳池吧。”

蘇晚的心微微一鬆,輕聲喊道:“鳳池。”

那緊蹙的眉才徹底舒展開,視線落在桌子上。

各色點心擺滿了整整一桌,還有一對粗大的紅蠟燭,以及合歡酒。

徐鳳池去倒了兩杯,一杯遞給蘇晚,一杯自己拿著。

二人手臂互相勾纏,飲下了交杯酒。

門又是一推,想必來的是喜婆,要說些喜慶話。

本來今晚還要鬧洞房的,但是徐鳳池一力給壓了下去。

他不喜歡自己的新娘子被人當成笑話一樣鬧,萬一有個喝高的,鬧出了笑話,損的是蘇晚的顏面,本來她身份低微,就足夠惹人非議了。

今日來喝喜酒的賓客們,明面上言笑晏晏,私底下不知道說了多少難聽話。

徐鳳池感覺到蘇晚的手臂明顯僵硬了,輕拍拍她,安撫道:“別怕,是喜婆。”

可是來人卻不是喜婆,而是東宮的玉德公公。

屋裡一片寂然,徐鳳池沉著面色看向玉德公公。

玉德是太子身邊的得力紅人,他一露面,必定是有事。

“世子爺,有急事要你去辦。”

徐鳳池的聲音冷的像數九嚴寒的西北風:“今夜是我的新婚之夜,太子是有什麼大事非要我去辦?”

玉德公公是個閹人,說話的聲音又尖又細,像是有人掐住了他脖子似的。

玉德公公急匆匆上前,覆在徐鳳池耳邊輕輕說道:

“自然是大事,沈階他在白雲寺的舍利塔下挖出了幾箱佛經,太子要你帶著五城兵馬司的人去把那些佛經拿回來。”

蘇晚沒太聽清,但是也斷斷續續聽到了舍利塔佛經還有沈階的名字。

她低頭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酒杯,又把視線看向正在燃燒的龍鳳雙燭,覺得虛幻。

從徐鳳池答應與她假結婚起,她心裡就一直不踏實。

她夢寐以求的高門,她終於擠進來了,但是高門後的生活是什麼樣的,還等待著她去實踐。

她餘光瞥向徐鳳池,心想:這個新婚夜不會要泡湯吧。

默默的把空酒杯放到桌子上,然後光明正大的,用好奇的目光看向徐鳳池那邊。

徐鳳池強忍怒意:“玉德公公,我今夜實在抽不開身。”

玉德公公不陰不陽的笑道:“世子,五城兵馬司的人向來不賣任何一位皇子的面子,就連太子的面子也是從來不賣的,那個曹副指揮使,也就只賣你一點面子。

此事,必須世子爺出面,叫曹副指揮帶人團團圍住白雲寺。”

徐鳳池道:“白雲寺不早就被太子翻了個底朝天,什麼都沒有,我就不信沈階能找出什麼東西,這一定是他故意放的煙霧彈,太子就這麼輕易咬鉤了?不怕留下把柄?”

玉德公公換了副更加陰森的語氣:“世子與太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太子親自下的口諭,叫世子務必把沈階挖到的那幾箱東西送到東宮。”

“天亮前必須送到。”

徐鳳池想說什麼,又放棄了。

沈階挖到的東西,必然關乎太子的身家性命。

太子啊太子,你究竟留下了什麼罪證?

撥出一口氣,徐鳳池這才點頭道:“好,玉德公公去給太子回話,天亮前東西一定送到東宮。”

目送太監離開後,蘇晚收回視線,下腹忽然一陣下墜般的疼,也只有一瞬間的功夫,又恢復如常了。

徐鳳池走過來,摸了摸她的熠熠生輝的鳳冠,柔聲說道:“娘子,你先安置吧,今晚不必等我。”

連新郎服都沒來及褪下,轉身就離開。

蘇晚小小的身影在燭火下拖的很長很長。

她靜靜的坐了一會,長公主在雨女官的攙扶下走進來,坐著說了一會話,叫她不要煩惱,事發突然,太子的事又不能不去做,只能叫她委屈一點。

蘇晚拿出姿態應付長公主,蠟燭燒到一半時,她把金桃殘煙喚進來,叫她們為自己卸下厚重的鳳冠和新娘服。

殘煙打量著小姐的神色,小聲嘀咕著:“小姐,你是要等著世子回來,還是睡下?”

其實這是為人新婦的第一天,即便夫君有事不能陪著,新婦最好等著,好叫男方知道女方的心意和所受的委屈。

蘇晚把帕子浸在溫熱的臉盆裡,把臉上的粉卸掉。

她望著水裡模糊的倒影,笑了。

“我當然是睡下了,黃金睡眠期不能錯過。”

自從那晚等了陳落生一夜沒有等到後,她就發誓,再也不會為了男人熬著時間去枯守一整夜。

王存望說的真對。

心要狠,這樣才不會受到傷害。

徐鳳池,那樣的天之驕子,不可得的水中月鏡中花,被她得手了。

她也想拿出幾絲真情來同他過日子。

可是真情拿出去,就意味著心沒有了防備,就像今夜他的突然離去,狠狠的傷了她。

這可是她初次做新娘,就這麼被丟下了。

本來這樁姻緣就被大家議論紛紛,不用等到明天太陽昇起,現在各家府邸的婦人,都該知道她新婚夜被拋下的事蹟。

這下好了,上京城的諸位又有瓜可吃了。

蘇晚惡狠狠的把髒掉的帕子丟進洗臉盆裡。

金桃屏著呼吸不敢說話。

殘煙上前,小心翼翼:“小姐,你別難過。”

“我不難過。”蘇晚抿著唇:“只是自尊心受了點傷害。”

殘煙想說些什麼,可是又覺得不太妥帖。

蘇晚拉著殘煙的手坐下,問她:“你是不是覺得我心胸狹隘了?覺得不能因為一件突發意外去責怪徐鳳池?”

殘煙默默點頭:“人生中總有意外,沒有誰的人生是圓圓滿滿的,世子他走前,那眼神依依不捨,他肯定也捨不得你。”

蘇晚嘆息:“我這個人就是自私又貪婪,我不是怨他今夜拋下我,而是我忽然意識到,在他心裡,我的位置很靠後,我排在他母親父親太子或是其他什麼人之後。”

“而我,在蓋頭沒揭之前,甚至異想天開的,把他排在眾郎君的第一位。”

金桃忽然問道:“小姐,你心裡究竟有幾個郎君?”

“金桃,我今天格外喜歡你這張巧嘴。”蘇晚被金桃的話逗樂了。

本來就是廣撒網釣魚,如今抓到了最肥美的一條魚,光是吃魚肉都能吃幾輩子的,她矯情什麼。

振作起來,潑天的富貴權勢等著她去享用呢。

如今自己可是世子妃了呢!

濃稠的夜幕裡,徐鳳池叫了曹副指揮使,帶著人馬,團團圍住了白雲寺。

他躍下馬車,看著自己身上的新郎服,對曹副指揮說道:“稍候片刻,容我換身衣裳。”

他小心翼翼的把喜服放好,換上一身黑色錦衣,曹副指揮使嘴角含笑:“世子,等今晚的事處理好,你可要好好哄一鬨世子妃,不然以後世子妃都不叫你上她的床了。”

徐鳳池面如冠玉的臉忽的一紅,想起蘇晚那柔柔弱弱的姿態,笑道:“她不點頭,我是不會……”

他沒有說下去,只是催促五城兵馬司的人快點隨他入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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