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傳來了對話聲，隱隱約約聽不太清楚。商景晏並不理會，帶著賀山轉身出了山澗。賀山如同失了神一般，機械地邁著步子跟著商景晏回到了自己的車前。
“好了，咱們走吧。”商景晏語氣輕快。
話音剛落，賀山猶如還魂一般“活”了過來，瞪著眼打量著面前的商景晏。
商景晏並沒有多說什麼，徑自坐在副駕上，好奇地盯著中控，一雙桃花眼似乎想把中控看透。
賀山看著身旁的人沉浸在探究中，沉默了良久，才試探地開口：“他……景晏他死了嗎？”
商景晏聞言，沒有停下探尋的動作：“算是迴歸本我了吧。”
賀山皺著眉，不明所以。
商景晏略微坐直身體，雙目沉沉，表情十分嚴肅地說：“你作為常年在他身邊的人，不會不知道他有巨大的性格缺陷吧？”
賀山腦海中頓時浮現出商景晏從小到大的表現——他暴躁易怒，他輕狂無情，他暴力好鬥。他彷彿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情感。
“沒錯，正如你所想，他其實是殘缺的。”商景晏似乎能看透賀山所想，那平靜的目光讓賀山渾身不自在起來。
賀山定了定心神，又問到：“車禍是你乾的？”
商景晏搖了搖頭：“觸手乾的，確切地說，是觸手背後的東西乾的。”
說罷，不等賀山反應，商景晏略帶興奮的嗓音響起：“要不，我來開？”
此刻的賀山臉上帶著莫名的表情，商景晏看出他似乎十分想翻白眼。
半晌後，賀山似乎是明白了什麼，聽話地點點頭，就解開安全帶下了車，自覺來到副駕駛和商景晏交換了位子。
商景晏握著方向盤的那一刻，溫和的臉上迸發出笑容，眼中有孩童般明媚的光芒閃現，車子讓他愛不釋手。
他一步步按照腦中的記憶啟動車子，每做一步都看一眼賀山，賀山沒表情，那就是做對了；賀山眉心微蹙，那就是做錯了。
緩緩從西山的盤山路開到主道上，商景晏已經漸漸習慣並熟悉瞭如何駕駛車輛。
他開啟車窗，一隻手搭在車窗邊，愜意地吹著風，口中哼著很有民族韻味的小調，散發出的氣質與他的樣貌造型格格不入。
賀山看了商景晏一眼，轉過頭，似乎在迴避此刻十分有魅力的青年，目不斜視默默開口：“你可以放歌的。”說著就伸手點開了音樂播放，節奏感異常強烈的說唱從音響中傳來。
商景晏聽著說唱，感受到了律動，卻也不排斥，只是伸手撫了撫中控，聲音極小地說了一句：“真好。”
賀山不明所以，腦海裡此刻也不敢多想，生怕又被商景晏看穿思想，沒由得自己尷尬。
商景晏興致頗高，夕陽西下的時候，賀山提醒他該加油了。
加完油商景晏又興奮地發動車子準備再溜幾圈的時候，賀山的手機響了起來。
賀山面無表情接起電話喂了一聲。
電話那頭聲量極大，吼聲連商景晏這邊都聽得到，中氣十足：“快看熱搜！”
“陳玟露，我現在沒空。”賀山瞥了滿眼都是興奮的商景晏一眼，淡淡道。
陳玟露一愣，然後罵了一句說：“靠！你今天吃錯藥啦？啊，不對，你從昨晚出事兒以後就吃錯了藥。”緊接著，她又說，“我現在來找你，然後一起去看看景晏。”
“好。”賀山良久才給了回覆。
正要結束通話電話，又聽到陳玟露那邊在說話：“你先趕緊看看熱搜，我吃了飯就來！”
電話結束通話，賀山的肚子咕嚕嚕叫了起來。商景晏一愣，然後開口道：“你想吃什麼？”
“回家吃。”賀山如實回答。
商景晏悻悻閉嘴，似乎還沒開夠車。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問賀山自己的車在哪裡。
賀山一怔，苦笑答道：“應該是在你家車庫裡。”
商景晏點點頭：“你自己回去吃吧，我去取我的車。”說罷，他把車停在路邊，從駕駛室下來。
賀山下車接過鑰匙，往駕駛室走去。商景晏盯著他的小臂看了幾眼，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笑了笑說道：“等會兒你回家最好找個地方吐。”
商景晏說完就邊揮手邊往前走去，他的話如羽毛般輕飄飄鑽入了賀山的耳朵，讓他忍不住掏了掏耳朵。
他反應過來商景晏說了什麼，想追上去問的時候，抬眼發現前方的人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賀山突然打了個冷顫，想起今天白天發生的事情，卻已經感覺不到恐懼。
賀山揣著疑惑回到了家，見陳玟露的車子已經在家裡停著了。他加快腳步，一進門就聽到陳玟露喊他的名字，剛想張嘴說話，眼前一黑，天旋地轉，腹中彷彿有什麼一股腦的往外衝，逼得他雙腿一軟，撲通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嘔吐起來。
陳玟露驚叫起來，家裡的傭人也看著地板上大片的黑色惡臭，還在蠕動，不住跟著乾嘔起來。
“我靠！賀山！你去幹什麼了！”陳玟露用力扇著鼻前的空氣，一溜煙跑出了客廳，站在花園裡大口大口喘氣，“臭死了，嘔。”
賀山吐完以後神清氣爽，也顧不得臭氣熏天，湊近了觀察吐出來的黑色穢物，那是在緩慢蠕動的蟲子，長長的，能清晰看見上面纖弱的血管。這個形狀很輕易讓賀山想起了白天遇見的觸手。
他按下心裡的驚濤駭浪，默默感謝了商景晏。他此時才明白過來兩人分開的時候商景晏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看樣子應該是商景晏感謝自己把車子給他開，又陪了他整整一天的謝禮——幫他清掉了觸手那一擊留下來的隱患。
賀山怔怔盯著汙穢，過了許久才輕輕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喂，賀山，趕緊找人打掃啊，臭死了！”陳玟露在外面的花園裡喊道。
賀山回過神，吩咐傭人把汙穢掃進桶中，正猶豫如何處理的時候，腦海中響起了商景晏的聲音：“燒了。”
被突如其來的聲音震到的賀山忙抬頭四處尋找，卻沒看到任何人。他按下心中驚詫，連忙讓傭人拿出去用火把桶中的東西燒了個乾淨。
處理完一切後，賀山被強烈的疲倦感裹住，他慢慢挪到沙發邊坐下。
陳玟露探頭嗅了嗅，確認臭味消散得差不多了，才趕緊跑到了賀山身邊坐下，把他從沙發上撕起來，將手機懟到了賀山臉上。
“這是什麼？”賀山無奈地問，伸手把陳玟露的手機拿過來，仔細一看，然後笑了笑，“我昨晚就知道了。”
陳玟露瞪大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不會吧！景晏真的不是商家的血脈？”
賀山想了想，心中暗道“現在這個肯定不是。”
他卻不能也不想跟陳玟露多說，只是說：“既然商重能讓這個熱搜發酵，就說明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
陳玟露看著如此淡定的賀山，皺著眉盯著他。
賀山眉心一跳，一向沒什麼腦子的陳玟露不會看出些什麼吧。
陳玟露果然沒讓他失望，盯了他一陣，便煩躁地踢了踢腿說道：“哎呀，不管了，我們現在趕緊去醫院看看景晏吧。”
賀山虛弱道：“我不太舒服，我現在得好好休息，你去吧。”
陳玟露失望道：“真不去啊，你不去我也不敢去啊，商家主我一見就怕。”
賀山無奈道：“那就不去了。”
“不行！”陳玟露說完，往門外跑去，“我悄悄溜過去看看。”
賀山看著陳玟露的背影，只能對她說：“算了，我還是陪你去吧。”他實在不放心陳玟露一個人行動，這個人大喇喇的，闖禍是一把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