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如此,蘇小姐打算什麼時候見絮之?”放開了軍師的事,顧夢尋恢復冷靜,淡然問道。
“我亦不知。”蘇韻香重新坐下後,顯得有些茫然。
“方才午後,絮之見到一個背影,從楊樓三層急忙忙的直奔街頭。”顧夢尋聲音毫無溫度,像是在宣讀冰冷的軍律。
聞言,蘇韻香心頭一痛。
“我......”
蘇韻香我了半天,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
顧夢尋沒有再說什麼,留下了一句,“若是蘇小姐想見絮之了,找個人去永京大營報個信即可。”
說完這句話之後,顧夢尋站起來,大步跨出客棧。
蘇韻香枯坐許久。
方才信誓旦旦的說永國必有一場變革,但自己有把握入選麼?
若是自己能踏入永國官場,屆時便有機會改寫自己與絮孃的結局。
在此之前,自己要見絮娘麼?
蘇韻香想了許久。
直到日頭就要落山。
蘇韻香終於做出決定。
還是見吧。
說不得這是自己最後一次見絮娘了。
榮棠公主和顧將軍大婚後,絮娘就要南下。
而自己要留在永京等候機會。
蘇韻香到客棧外找了個閒漢去傳信。
......
杭舒章醒來時,太陽已然落山。
再有兩刻鐘,天色就該完全黑下來了。
杭舒章下了草棚頂,顧夢尋的親衛上前說道:“杭大人,請隨我來。”
回到大帳,顧夢尋在看訊息。
顧夢尋見到杭舒章回來後,讓親衛去取晚食回大帳。
杭舒章看著顧夢尋一直擰著的眉頭,放下碗筷問道:“禮寧,可是出了什麼事?”
顧夢尋想了想,此事不算機密,再過得十天半月的,訊息亦能傳得到處都是。
“北羅政變。”顧夢尋說了一句。
杭舒章手頭的食箸沒拿穩,掉到桌面上。
“邊關,戰事將起?”杭舒章身體一震,顫著聲音問道。
若是戰事又起,那禮寧和榮棠公主豈不是剛成親就要面對分離?
顧夢尋搖頭,“最新訊息,北羅皇帝病逝,皇叔陳諒以太子年紀幼小為由,強行攝政。
成年皇子們為了登位,紛紛斥責陳諒此舉猶如謀逆,兩方互相殘殺。
皇子們悉數被陳諒殺害,只有出使在外的北羅二皇子和清霓公主倖免於難。”
顧夢尋短短的兩句話,杭舒章感覺到了慘烈的腥風血雨。
“現下北羅是二皇子登位?”
顧夢尋搖搖頭,淡淡說道:“清霓公主一行人已走到威州,就要進入宣國。
接到北羅皇帝突然暴斃的訊息後,當即大肆採買馬匹。
棄車用馬,一人三騎趕回北羅。
在離羅都尚有二百里處,一行人遭遇埋伏,北羅二皇子當場中箭身亡。”
杭舒章聞言,倒吸一口涼氣。
無怪。
在永京外的通城遇上了清霓公主一行人,回到宣京後卻是毫無音訊。
原來是北歸了。
“那現在北羅當政的人是皇叔陳諒?”
顧夢尋說:“現下北羅當政的是清霓公主。”
晴天霹靂。
這個訊息比北羅政變還驚人。
“朝臣能同意?”杭舒章疑惑問道。
顧夢尋搖搖頭又點點頭,心情複雜的說:
“清霓公主許諾,招羽林軍首領文祉為王夫,事成之後,任命羽林軍為天子近衛軍。
羽林軍全力助清霓公主絞殺所有反對的聲音。
現下清霓公主,嗯,應當稱之為北羅女帝才對。
北羅女帝已然控住了局勢,穩住了局面。”
杭舒章大受震撼,還可以如此嗎?
女娘亦可為帝!
顧夢尋定定的看著杭舒章,幽幽問道:“現下,絮之,不,絮娘,心明否。”
杭舒章心頭亂糟糟的,這件事帶來的影響太大,驚得她無法安靜下來思考。
顧夢尋亦不催促,靜靜的等待杭舒章自己理清思緒。
過了半晌,杭舒章皺著眉頭問道:“北羅政變,清霓公主登位,禮寧插手了?”
“哈哈哈哈哈......”顧夢尋笑得暢快。
這絮之和蘇小姐當真是旗鼓相當,不相上下,均是頂頂聰明之輩。
雖則絮之心頭怯懦,但遇事反應奇快。
光是憑這麼三言兩語便能順藤摸瓜,扯到自己身上。
當真是聰慧至極。
若是身為男兒,進入朝堂,必是名垂千古的能臣。
不過嘛,現下亦有機會千古流芳,不知絮之有沒有這個膽量。
杭舒章被顧夢尋笑得莫名其妙,只當自己猜測失誤引來顧夢尋的嘲笑,當下解釋道:
“我就是胡亂猜測,倘若我是禮寧,知曉此事,必定會推波助瀾。”
顧夢尋點頭,“絮之所猜無誤,此事,確實有我的手筆。”
杭舒章見顧夢尋坦然認下,心頭微微尷尬,這怕是機密軍事,禮寧就這般放肆的告知於自己。
顧夢尋鄭重問道:“絮娘現下是否知我之心。”
杭舒章回想午時顧夢尋的問話,以及方才的這兩問。
心中隱隱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禮寧這是要改變天下的格局?”
顧夢尋搖頭,淡淡說道:“這片大地上的朝代更迭何其快,格局誰也左右不了。”
杭舒章心念電轉間,一句“禮寧是要改變男子與女娘之間的格局”脫口而出。
顧夢尋欣然點頭,眼光堅定的說:“正是,如今女娘被條條框框束縛。
世人要求女娘這不能做,那不能幹,是時候該變一變了。”
“我要天底下的女娘均能走出家門,步入朝堂也好,涉入商場也罷。
總歸不能只侷限於後宅相夫教子,不能只待在那小小的一方庭院中蹉跎一生。
我要所有有志氣,有夢想的女娘均可熠熠生輝,閃閃發光。
為自己而活,自由自在的活在當下。
而非我顧夢尋一個人成為特例。”
杭舒章清冷的心被撩撥得激情澎湃。
先前宣帝想用自己為刀,破開傳統世俗,自己為著能和韻香守在一處。
自信滿滿的應下,後頭韻香出走,宣帝亦被朝臣以死諫逼迫得息了心思。
現如今,另一個女娘卻是已然著手佈局。
此時不應,更待何時!
“此事,我杭舒章應下了,算我一份。”杭舒章站起來大聲的說道。
心中升起莫名的信仰,彷徨無助被蠶食殆盡。
只剩下前所未有的堅定。
總要有一個人去開先例。
無人去兮,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