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行斷斷續續,時而醒,時而迷迷糊糊……

天明,老媽離上路不到一天。

起靈的時間所剩無幾。

這一天,四鄰八村的鄉親們,尤其是一起飽經風雨,忍飢挨餓的老人們,曾經的歲月裡,一起走過了,大躍進,大生產的一輩們,不約而同前來送老媽最後一程。

正所謂鄉間人情世故,相互間經常走動,時間長了,相互間便產生情誼。

猶如三溝兩岔,各自為戰,時而相交,時而相連,扯不清,剪不斷,理還亂。

任天行記得奶奶去世時,大多數燒紙前來拜訪的人,手裡拿著基本上都是一卷一卷的白紙,就可以。

現如今,變了,變味兒了。大多數人都是直接拿著人民幣。最低二十起步,人們彷彿活通透了,想開了人世間唯有相互間經常走動才是真切的。

鄉間的土路,是四鄰八村的人們走著,走著,便形成了土路;莊裡的人情,是左鄰右舍的莊稼漢來往,於是有了鄉農情。

乾糧(是指早晨九點左右)時候,鄉間人陸陸續續的進屋,上香,叩頭,作揖。

每每進來一人,吹鼓手就忙乎起來,嗩吶聲聲響徹大山裡的角角落落,催人催天催地,正所謂嗩吶聲聲催人淚下,天地間哀樂響起!

與此同時,靈鋪裡傳來一聲聲哭泣,催人淚下的哭聲,聽得前來燒紙的人們肝腸寸斷,人們感覺是自已的親人離他們而去一樣,心情很壓抑。

千年琵琶,萬年箏,一把二胡拉一聲,嗩吶一響全劇終。初聞不識嗩吶音,再聽已是棺中人,黃泉路上人消沉,望鄉臺上憶前塵,孟婆一湯忘今生,奈何橋上渡殘魂,來世還做莊稼人。

大雪已停,院內厚厚的積雪已被清掃乾淨,禿子叔坐鎮豈能不乾淨?

寒冬臘月,莊子裡南逛北漂的年輕人,陸續返鄉回家過年,這使得禿子叔心中不慌,幫忙之人有了後備軍。

院內簡易帳篷下,三桌客人正圍著火爐吃著冒氣的牛肉泡饃,驅散身體的寒氣。

滿山遍野,白雪皚皚。

鄉間的土路敷上厚厚一層積雪,走在上面,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漸漸的,走的人多了,便形成一條輪廓鮮明的雪路,只是苦了前來燒紙的三溝兩岔的親戚莊裡人。

陽光普照大地,放眼望去,刺的睜不開眼睛,人們常說的雪盲症,大概是這樣的吧!

親房夥子裡,各家各戶,這一天基本上全都來幫忙,大大(大爸)大媽,二爸,二媽,尕爸,尕媽,還有堂弟兄……

有的在廚房裡,有的招待前來燒紙的人,各司其職,井然有序。

門口擺放著不同顏色的花圈,金篼,銀篼,房子,一排排的,一直延伸到土路邊引魂幡周圍。

大雪封山,也阻擋不了人們採購年貨的熱情,這份精氣神緣於人們內心的喜悅,和每家每戶生活條件的變化有關聯。

今年風調雨順,莊稼漢子們高興,家有千擔糧堆滿倉,老漢們心中不慌。娃娃們一年四季漂泊他鄉,年關將至,宰豬殺羊。熱鬧場面肯定是要有的,尤其是在外邊打工的善男信女,更是如此,不妨來一個年貨大拼比。他家女娃穿金戴銀,額家毫不遜色,必須的有,否則瞧不起,不知道什麼起,人們內心的想法,彎彎繞多了起來。

往年時不時,左鄰右莊的,都能有喜事連連,白事不斷。可如今,三溝兩岔的,只見成雙結對的男男女女,勾肩搭背的,手拉手,親口口的,土路牙子上時不時遇見。

那個莊戶裡舉行婚禮喜事,反而有點不適應了,好像在人們的心裡很是驚奇。

偶爾莊子裡舉行白事,才能和大家一起打一個照面。平常,你有你的陽關道,我有我的獨木橋。

變了,真是變味了。

五爺曾經說過:“娃們,儘管你們在外邊跳的歡,總有一天你娃有哭的時候,到那個時候,為時晚矣。”

不是因為五爺年紀大了,跟不上時代的節奏,最主要的是條條大路通羅馬,可就是有一樣,土地永遠是國之根本,人們的命根子,有了它,才不至於餓死人。

那些年,莊子裡混過的兄弟們,基本上都有自已的婆姨,或者娃都能給端茶遞水了。

社會變化太快了,以經濟為主導的特色社會主義,正如火如荼的在神州大地蔓延,然莊子裡後生們緊跟著經濟改革步伐,大踏步前行,似乎都忘記了老祖宗的東西,仁義禮智信拋到腦後了,有錢便是爺的硬道理,有錢打遍天下無敵手,無錢一日難行寸步難。

沒曾想,尊老愛幼,贍養老人,養老送終淪為一句口頭禪而已,兜裡雖有幾個子兒,可是窮的只剩下幾個子兒呢,其他一無所有。

就是這幾個字兒,連哄帶騙的婆姨隨之而來,悄悄領回家,管它三七二十一,先上車後補票,生米煮成熟飯,不是婆姨似婆姨,隨之而來的便是大官場裡閒話中心的熱門話題。

誰誰家兒子有本事,一年不到,領回家婆姨三個,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一場空!

封建社會遺留下來的娃娃親,媒妁之言,在人們的視野中漸漸遺忘了,遺忘在過去的犄角旮旯裡,當擺設了,塵封已久的回憶。

當然,這種回憶是喜慶的,美好的。人們一直所向往。

不信,你瞅瞅,莊子里老一輩人都是媒妁之言,幾升麥子換取的婆姨,踏踏實實跟著一輩子。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跟著騾子跳韁繩,窮醜瞞不了人,又何必怨當今社會的飛速發展變化呢?

夜晚來臨,氣溫驟降。

黑夜籠罩山溝兩岔,不遠處的山坡地裡,忽明忽暗的燈光似鬼火一般,孤獨前行的人,毛骨悚然,瑟瑟發抖,若不是知道那裡是剛挖的新墳墓,肯定會嚇的半死不活的。

尤其是一陣陰風吹過,更是害怕。

任天行老媽的墳已經挖成,守墳人穿著厚厚的皮襖,蜷縮在新墳墓裡,點燃的蠟燭光,隨著風吹若隱若現的。

高牆大院裡,臨時搭設帳篷下,鐵皮爐子通紅的火苗像吃了人血一般,直往上竄,帳篷裡尚有一絲暖意,鐵皮爐子周圍是起靈幫忙的鄉間人,他們有說有笑的,喝著罐罐茶,抽菸上癮的過濾嘴香菸,一根接著一根……

一部分在旁邊的桌子旁,開始了精彩的表演,賭單雙,俗稱“搖碗子”。只聽見莊家喊到:“單賣一碗,買定離手,看錢大掛……”看來莊家這次信雙了,旁邊的二流子張麻子手上動作挺麻利,行雲流水,一氣呵成,解開了碗子,股子兩個,一個是五點,另外一個是五點,加起來十點。

二流子就是二流子,一把抓起壓單的所有錢,看了看,估計也得上千元,手裡死死地攥著。一方面眼睛緊盯著莊家手裡的票子,開心的笑了,雙的一邊,自已壓了五百,裡外裡二流子張麻子一把收回一千五六百元……

廚房裡,禿子叔正在安排起靈時的小米湯,這個傳統不知道從什麼開始,已經約定俗成的,起靈前所有人必須喝一碗小米粥。

然後禿子叔又和陰陽先生溝通其他事宜,看有沒有缺什麼用物之類的,比如壓陰石,銅錢……

“下面有請孝子賢孫為亡人淨臉……”這是唯一一次能夠親眼目睹老媽的最後一眼,前提條件必須不能哭。

任天行強打著精神,內心深處一股信念堅定的支撐著他,看見老媽彷彿睡著一般,靜靜躺在冰冷的棺材裡……

陰陽先生穿著黑色的道袍,左手拿雷尺,右手拿著木魚,時不時敲打著。

雷尺一響,陽間轉陰間。黃表一燒,茶酒奠祭……

“起靈啦,起靈啦……”

一切按部就班的進行著。

嗩吶聲聲催人淚下,響徹大山裡。前邊抬著,後面追。走的走,抬得抬。後面跟著一片白。孝子賢孫哭聲驚天地泣鬼神,倒退著緩緩前行……

棺一放,土一埋。孝子賢孫哭聲不斷,紙火,紙人紙馬已燒,打通陰間各種通道,老媽永遠與黃土為伴,人間從此不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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