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絕受傷被送回營地的時候,下面人就通知了聖心帝。

等月守禦抱著月施,騎馬回來,遠遠就看見烏泱泱一群人站在營地門口,領頭一身明黃的便是聖心帝。

“帝女怎麼了?”

聖心帝顧不得帝王形象,快步走上前,焦急詢問。

他身旁陪著的眾皇子神色各異,尤其是五皇子和三皇子,表情格外陰沉。

“帝女遇刺,受了傷,臣請即刻帶帝女去診治!”

“所有太醫都給朕去帝女的營帳!”

聽到月守禦的彙報,聖心帝勃然大怒,一邊安排太醫,一邊派人調查。

太醫的診斷結果是,胸腹受傷,氣血紊亂,除了用藥之外,需要靜養一段時間。

只是赫連絕,聖心帝還不會改變計劃,現在加上月施,直接下令轉去和碩山莊休整。

等月施恢復後,再回都城。

和碩山莊冬暖夏涼,引了山中的天然暖泉,植被豐茂,莊子裡就可以泡溫泉藥浴,乃是聖心國境內為數不多的寶地。

移駕和碩山莊後,月守禦就寸步不離地守在月施床邊,除了更衣沐浴之外,其他都親力親為地伺候。

橘生得了空,就跑去和鄧元嘮嗑,給了月施他們不少獨處時間。

午膳後月施小睡了會兒,等她悠悠轉醒,就見月守禦靠在軟榻上小憩。

這幾日他沒有忙公事,褪了莊重浮華的飛魚服,只著一身暗紋墨色錦衣,看上去比大多世家公子還要氣派幾分。

白皙精雕的面容打上了些許窗戶的光影,不見那對犀利的褐金色眼瞳,活脫脫一個漂亮的畫中男仙。

前世今生,月施都極少仔細看過他,這一看,竟有些痴了,指尖不自覺地靠近他的臉。

眉心微皺,鼻樑挺直如玉,嘴唇薄而輕紅,倒是像女子擦了口脂……

“殿下在做什麼?”

褐金色眼眸睜開的瞬間,月施一驚,想要收回不老實的手,卻被一把抓住。

“本…本宮……”

月守禦沒有絲毫放開的意思,看著那張狐疑又帶著幾分深意的臉,月施像做錯事的孩子般,不知該如何解釋。

“可是臣臉上沾了什麼東西?”

磁性的嗓音少了冷冽,一波接一波劃過月施心尖,顫得不行。

月施這才發現,月守禦的手用了力,她不自覺地被帶了過去,兩人的距離不過寸餘。

“啊,對…是沾了東西…本宮正想幫月衛長擦擦……”

雪松香真好聞……

按照月守禦的性格,這會兒應該放開她,自己去檢查了吧。

“那勞煩殿下幫臣擦擦吧。”

誒?

近在咫尺的月守禦嘴角微勾,竟然出乎意料地不按套路出牌,還拉著月施的手往自己臉上靠。

什麼請況?

他這是什麼意思?

月守禦一主動,倒是搞得月施有點不好意思了。

莫非是月守禦明白了她的心意,決定和她相處試試了?

想到這種可能,月施心頭一喜,自己男人的臉不摸白不摸。

身體力行,手已經熱切地伸了過去。

可還沒等月施碰到那白嫩的肌膚,耳邊一句話就把她打下了十八層地獄,渾身冰涼刺骨。

“殿下可是最近和駙馬疏遠,寂寞無助,所以想找點樂子?”

月施猛然抬頭,身前的人還是悠然地靠著軟榻,但神色如冰,漂亮的嘴唇毫不留情地捅刀子。

不知何時,月守禦已經放開了她的手,長腿曲起,隔開了他們的距離。

“月衛長這話,是什麼意思?”

以月施的聰慧,怎會不明白月守禦的意思,只是她不相信,月守禦會這麼想。

“殿下和駙馬定親,相敬如賓,關係甚好,直到最近才有些疏遠,想來應是發生了矛盾。”

“帝女殿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未來繼位,自可享後宮之權,定不限駙馬一人。”

“臣命賤位卑,天生不全乎,即便殿下有興致,也不該把精力浪費在臣身上。”

“這種共侍之福,臣不能,也不願。”

似乎是怕自己說得不夠直白,月守禦最後又加上了一句,壓得月施一時喘不過氣來。

“本宮沒有!”

“臣明白了,原來殿下只是無聊想找人打發下時間。臣會多尋些有趣的玩意兒獻給殿下,陪殿下喝茶下棋都可,請殿下莫再做出令他人誤會之事。”

她不是這個意思!

“本宮……”

本宮喜歡的人是你……

月施很想這麼說,但她知道,現在的月守禦根本不會信,反倒會覺得她想玩弄感情。

“多謝月衛長提醒,本宮知曉了。”

他說,不願……

看來這世,月守禦對她真的沒有男女之情。

是了,她怎麼能奢求重活一世,月守禦完全不變呢。

上輩子,她欠他一顆心一條命。

這輩子如果終究無法相守,那等她做完想做的事,就把這顆心和這條命還給他好了。

助他一生平安,助他遇到真愛,助他幸福白頭,也算還了上輩子的情。

月施感覺到自己的心慢慢沉下,剛才的浮躁似乎從未出現過。

站直身子,優雅地坐回床榻,目不斜視,不再看月守禦一眼。

“月衛長這幾日辛苦了,回房好好休息吧,本宮這兒自有橘生照顧,不必費心了。”

聽到這樣的逐客令,月守禦本來佈滿冰寒的臉僵了僵,眼色似有自嘲,隨即恢復成平日裡恭順溫和的模樣,行禮後退出了房間。

兩人默契地沒有再多說一句,剛剛的失態彷彿只是幻覺。

月守禦,既然你不願,我便不會再逼你,誰叫我此生最想守護的人就是你。

…………

“乾爹,心情不好嗎?”

和碩山莊內一處院子,鄧元收拾好需要呈給聖心帝的摺子後,取了盞燈往外走。

月守禦穿著夏袍坐在房頂上,面無表情,定定望著天上的彎月,一口接一口地喝酒。

鄧元三兩步跳上來,將燈放在一旁,靜靜陪著。

他自小跟著月守禦,知道月守禦一但有糾結不解的事或者心情低落的時候,就會如此。

“讓你查的事怎麼樣了?”

即便喝了好些,也不見月守禦臉色有什麼變化。

“回乾爹,據橘生所說,殿下最近脾性似乎變了些,一改之前,對下人獎罰有度,溫和寬容,就是對赫連絕不及以前熱切了,其他倒沒什麼。”

“其實這些哪裡需要兒子去打聽,乾爹您不是幾乎每夜都……”

看到月守禦瞥過來的警告眼神,鄧元趕忙收住嘴。

“小鄧子,你見過一夕之間就變了的人嗎?”

月守禦看著杯中晃盪的酒液,似在自言自語。

“兒子認為,如果是遇上重大變故,也不無可能。”

“落水算嗎?”

聽到鄧元的回答,月守禦眼神閃了閃,彷彿看到了很遠的過往。

他們都沒注意到,其實落水之後,她變了很多。

從前總是遵從皇室禮制,首飾衣衫都是板正的帝女標配。

現在除了赴宴會客,她都是求輕便舒適,高雅大方即可……

從前她滿眼正氣良善,總計較對錯黑白,看不慣爾虞我詐,迴避鮮血殺戮。

那天危機之時,他分明看見,刀刃之下,她的眼神是那般冷酷狠絕……

從前面對赫連絕,她雖是規矩剋制,但微微彎起的眼角流出的喜愛總是藏不住。

可圍獵之後,她對赫連絕的傷勢沒有再過問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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