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

高昌已定。

神槍營的蕭秋郎君於千里外取敵人首級,最後更是將麴文泰射殺於城牆之上,震驚整個大唐。

報紙上傳的沸沸揚揚,百姓們對槍炮這些武器終是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

外邦使者慌得很,一封封書信傳回國內。

這等大殺器,根本不是路途遙遠或者高山險海能阻擋的。

藤原坐於書桌前,在信紙上寫著文字:“一定要派人來學習這些武器的製作方法。”

他能瞧出來,未來打仗是槍炮的天下,冷兵器即將退出歷史舞臺。

如今大唐幾乎停止了冷兵器的生產,只有盔甲的生產線依然熱鬧。

“若是直接要求學習這些知識定是行不通,要先學那些物理化學。”

他要書信一封交與聖德太子,告訴對方如今唐朝有多繁盛強大。

這幾日下了幾場小雨,萬物如酥,花草競相長出。

春耕過後,百姓們紛紛入京務工。

廉租房蓋了不少,同鄉的漢子們幾人合租一室,上下鋪,便宜又好住,美的不行。

周邊開了不少的蒼蠅小館子,模仿女莊那樣的盒飯,倒也能賺不少。

這些外來的漢子們做的大多都是建築類的辛苦活計,一日拿八九十文的高薪輕而易舉,有技術牛的能拿百來文。

他們日常便喜愛在小館子裡吃個盤盤菜,喝個小酒兒,順便劃個拳。

“五魁首啊,六六六啊……呀!張根子,你的酒!”

“喝!”

“慫什麼,快喝上!”

那邊張根子把啤酒滿上,仰著腦袋盡數灌了進去。

“問兄弟們個事兒啊。”

張根子喝完,紅著臉開口:“今日我那東家拿出一沓紙,要我簽字畫押,我張根子哪裡識字,根本不敢動。”

“他說今年來京幹活的都得籤什麼……勞動合同?”張根子滿臉糾結:“這莫不是賣身契吧?”

他話音剛落,旁邊的另一個漢子點頭附和:“我也是,剛乾了七天的活,東家就拿著什麼合同過來,嚇得我趕緊跑了,連工錢都不敢要。”

說著,那漢子特別委屈道:“我聽說那東家如今還在找我呢!”

“你說這叫什麼事兒!我又沒犯錯,他有必要騙我籤賣身契嗎?”

“看著人模人樣的……”

“嗚嗚嗚……我那七日的工錢啊!”

張根子滿臉複雜,沒成想京城如今的環境已經如此險惡了嗎?

他嘆了口氣:“明日我那東家若還是硬要叫我籤,那、那我也跑!”

正喝的暈乎乎地,兩個衙役架著一個白麵長鬚的中年男子走過來。

桌上眾人嚇了一大跳。

嚯,這是幹啥呀!

兩個衙役將那個白麵中年男子往漢子面前一丟,隨即怒目圓睜:“這位阿郎,你瞧瞧,這人可是你之前的東家?”

漢子驚得往後倒去,啪嘰摔了個屁股墩子。

他暈乎乎地點了點頭:“呀,是、是他……這是咋地了?”

怎的東家這就被抓了?

“哼!”

其中一位差役怒目圓睜:“有人舉報他拖欠工人一週的工錢,還把人嚇跑了!”

“汝阿耶之!”白麵中年男人瞬間跳腳。

“此乃對家潑髒水也,吾只是想與工人籤個勞動合同……嗚嗚嗚。”

說著說著,白麵中年男人開始嗚嗚地哭了起來,如喪考妣。

他大哭道:“不籤合同你們衙門要打我板子,我籤合同工人以為是賣身契,挨千刀的,我找了他整整半個月!”

“半個月啊!”

“誰知被哪個賊子舉報了,硬要說我拖欠工錢!”

“丟死個人了!以後可叫我如何在長安混!”

中年男子說著說著,又開始喪氣。

近日外來務工人員尤其多,朝廷鐵了心地實施勞動法,硬要他們找員工籤那什麼勞動合同。

模版報紙上有,倒不用擔心具體操作。

只是合同內容對商戶不太友好,大家都在觀望罷了。

直到第一個商賈被當街抓走,證據確鑿後硬是按著人打了十個大板子,大家這才害怕起來。

於是紛紛找女莊印刷勞動合同來籤。

這些合同他們可以按照自已的實際情況來改,但只能在合理範圍內,若是被發現有不合理的地方,比如叫人做工七八個時辰這些,那還是得挨板子。

他那日帶著一沓合同去自家作坊裡,本是樂呵呵地叫大家簽字畫押,誰知他上了個茅房回來,所有人都跑光了!

這給他嚇得噥,趕緊派人去找。

半個月來啥也沒幹,淨找人了,虧得他心肝疼。

如今除了這漢子,其他的都簽上了合同。

他正想著要麼算了吧,反正也找不到了,誰曉得衙門的人就找上了門來……

桌上吃飯的漢子們傻眼了。

他們瞧著衙役,用眼神詢問。

衙役頷首道:“此人的確是要工人們籤勞動合同,這是衙門規定的。”

“簽了勞動合同,便是有了保障,以後若對方不叫你們按時下工、或者拖欠工錢等,你們便可去衙門告他。”

“!”

幾人瞪大了眼睛。

“告他?這能行嗎?”

“自然能行。”

衙役點頭:“勞動合同糾紛有單獨的部門處理,直接管理的都是最上頭那些人,不會欺壓百姓的。”

“且女莊招人一直都籤合同,莊上人工缺口大,對工人好,若是其他商賈不籤這些,沒人會給他們做活。”

“不過你們今年剛來這裡,不曉得也正常。”

這事兒不是第一次發生了,總有那些心歪的同行嫉妒旁人生意好,於是就去官府告狀。

不少商賈被冤枉地抓了起來,當然,澄清之後告假狀的人要賠一大筆錢給受害者,還得停業整頓。

“原來是這樣啊……”張根子想起今日老闆叫他籤合同時那副扭曲的模樣,原來不是要宰人的猙獰,而是肉疼啊!

誤會解除,中年男子被放開,他幽怨地瞧著面前醉醺醺的漢子。

“你那七日的工錢,我一會兒便叫人拿給你。”

“呀!這、這可使不得,使不得……”那漢子連連擺手,反倒不好意思拿了。

他這一跑,叫人家百口莫辯,甚至被衙門給找上了門。

想想這東家人還怪好的。

猶豫了一下,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東家,俺還能跟著你幹不?”

中年男子幽幽開口:“那你以後可不能跑了。”

“不跑,嘿嘿……”

“俺那不是以為你是人販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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