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書元拎著酒壺,走了一炷香的山路,就覺得有些累了,他站在道上看著景緻。

還好西雍現在重文輕武,考科舉的時候,騎馬射箭都取消了,不然估計自己這輩子也中不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酒壺,突然有些後悔,不會爬上去之後,發現人不在家吧?

他會來見賢然道人,是因為知道他和孟炎有交情。

當年去見恩師的時候,他提到孟將軍是來陵州養傷的。

陵州絕不是一個適合養傷的地方,那就代表當初一定是有名醫看診。

各縣城和州府的醫館,他已經都問過了,並無人知道,而且當年孟炎剿匪的時候,州府也不知道他在陵州。

沈書元就將眼光聚集到了一些世外高人的身上,一打聽,這陵州境內還真有一個。

當初問到的時候,沈書元就來過,可是卻未尋到人,到了覃縣問過一些和他有交集的人。

才知道他去見故友了,不知何時會歸。

而那時西北戰敗,孟炎舊傷發作,這件事在朝中並不是秘密。

幾廂一對比,賢然道人的故友就是孟炎,基本就八九不離十了。

這次孟將軍都到了陵州境內,這賢然道人定然也回來了。

所以他才決定,先從這處入手。

終於看到山中的小院,沈書元重重的嘆了口氣,稍微整理了一下儀容,才上前推開了院門。

賢然道人正在院中小憩,聽到腳步聲,只是抬眼瞄了下,便又閉上了。

沈書元看到如此姿態,心中倒還真信了,他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賢然道人!”他躬身行禮。

賢然道人又睜眼看了下,便站起了身,沈書元從州府出來,直接過來,身上穿的還是官服。

“縣令老爺?”

“在下杜藍,拜見賢然道人!”沈書元坦然說道。

“果然是杜縣令!”賢然道人站起身,行了個禮,然後侷促的向四周看看,最近自己沒騙人啊,誰告自己了?

“有些疑惑,想讓道人解惑!”沈書元提起手中的酒,笑著說道。

“哦~”賢然立刻站直了身子,摸了摸鬍鬚,瞭然的點點頭:“是陵州境內之事?”

“道人果然明白!”沈書元笑著說道。

賢然道人走上前,接過他手中的酒:“這個啊,好喝,但不夠!我都要再藏一段時間。”

沈書元又不準備和他喝酒,自然不會在意他要將酒如何處置,便遞給了他:“請便。”

誰知道賢然進屋放下了小酒壺,卻搬出了一個大酒罈:“我這有放好的,正好喝,老道一人喝來無味,今天縣老爺陪著,定然醇香!”

沈書元愣住了,自己什麼時候說要陪他喝酒了?

“本官不勝酒力……”

“哎,酒力誰能勝的了啊?重點是過程!”賢然道人拉住他的手:“你等著,我去端花生出來,我今早才煮的,正好下酒!”

沈書元還想拒絕,但看著他轉身回屋的場景,卻想起了爹孃。

他外出為官,此處並不安定,所以爹孃依舊還在欶縣,今年年關,他才得空回家一趟。

當時爹進廚房的腳步,也像賢然道人這般,焦急匆忙,深怕等待之人,嫌棄他的動作慢了,在他轉身之際便離開了。

想來道人一人住在這山中,也甚為孤獨吧。

沈書元坐到院中的石凳上,準備陪一陪賢然道人,但眼神看到桌面上的酒罈,又有些坐不住了。

要不,還是算了吧?

“來來來……”賢然道人端出一盆水煮花生,放在了桌面上:“嚐嚐,甜的。”

沈書元抬手,剝開殼,規矩的吃了一粒,然後點點頭。

賢然道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沈書元,然後點點頭:“杜縣令儀表堂堂,以後定有作為。”

“承道人吉言。”沈書元剛要道謝,就看到被酒滿上的碗。

“這,這麼喝?”他詫異的睜圓眼睛。

“對啊,軍中都是這麼喝的,老道我習慣了。”

沈書元一聽便知道,賢然道人這是故意為難自己的,端起碗,對著他敬了一下,滴酒未灑,儀態規矩的將碗裡的酒喝乾了。

“大人,為人做事,絜矩於心中,行事於天地,一碗酒大口飲之,灑出些許,於心中之道,有何礙之?”

沈書元點頭笑道:“道人說的是,本官受教了。”

他極少飲酒,這一碗酒已經燒的有些胃疼了,但面上卻未顯分毫。

“大人是想透過老道,去見孟將軍?”賢然道人直接問道。

“是!”沈書元也沒隱藏。

“皇家大事,軍中要務,這些老道不懂,也不會去給他添麻煩。”賢然道人喝了一口酒,往嘴裡扔了一粒花生米。

“這些本官自也不會去麻煩道人,是有些未了心事,想要去問問孟將軍。”沈書元此刻臉頰已經泛紅。

“未了心事?看大人年歲不大,和孟將軍還有私交?若是有,也不用勞煩老道啊!”賢然道人繼續喝酒,順便給沈書元又倒了一碗。

“嗯,我家表兄當年路遇陵州山匪,音訊全無,想要詢問一二。”沈書元說道。

“這件事,我還真知道,山上有一批被俘之人,都給了銀錢讓他們下山回家了。”賢然道人聽說不是公務,心裡便放鬆了些。

沈書元聽到被俘之人,瞬間清醒:“回家?可表兄並未回來。”

“你確定人還是活著,被抓了?”賢然問道。

沈書元搖搖頭:“不確定,可我在陵州這麼久,也並未尋到他的屍身……”

“那你換個方向想想。”賢然舉起碗敬了一下沈書元,示意他再喝一碗。

“人,沒死,救,也救了,銀子也拿了,就是不想回家了,覺得家裡不好,外面更舒坦,這也正常……”

沈書元端起碗,低頭看著碗裡的酒:“外面更舒坦?”

戚許會覺得外面更好嗎?

若是給他機會,他會覺得沈家不好嗎?

但想想,沈家又有哪裡好……

劈柴挑水搬貨,重活累活苦活都是他……

他為什麼要覺得沈家好啊?

自己還動不動就說教他,說他這也不對,那也不該……

就連身上有點反應了,還要讓他記著賢賢易色……

賢然道人看著沈書元自己灌下去了兩大碗酒,瞬間有點心疼,自己就是想給這個當官的一個下馬威,他帶來的酒都沒這麼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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