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此言一出，眾考生為之一震，楚凌王不禁皺起眉頭，再看眾考生中有幾個考生已經嚇得瑟瑟發抖，跪在地上不敢直起身，崔行玉小心翼翼抬起頭，對上了楚凌王的眼神，楚凌王立刻給他使了個眼色，崔行玉又立刻俯下身去。
這時楚凌王不緊不慢問道：“皇兄是如何斷定這大殿之上有人作弊的？”
皇帝向一旁的馮雲澈使了個眼色，馮雲澈立刻從剛才的試卷中抽出一份試卷交給皇帝。
皇帝展開那份試卷，抬頭說道：“安定侯世子陳少卿上前答話。”
只見陳少卿身體止不住顫抖，他慢慢起身，一步一步走向皇帝，然後再次跪下，支支吾吾道：“學……學生陳少卿叩見陛下，陛下萬歲。”
“陳少卿，孤來問你，剛才的策論你答了些什麼內容？”
“回稟陛下，學生……學生一時之間有些忘……忘記了。”
皇帝眯了眯眼，聲音冷冽：“答完還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你忘得倒是真快啊，不過剛才孤看了你這篇大作，文章行雲流水，工整對仗，核心思想清晰，安定侯世子果然文采斐然，孤再問你一遍，你究竟寫了什麼內容！說！”
陳少卿絞盡腦汁拼命回想，眼神閃躲，嘴裡蹦出幾個字：“學……學生，想起來了。”
“想起來了就說，你只需要說出你文章的核心思想即可。”
“學生寫的是……是做官的要愛護平民百姓，不能仗勢欺人……”
“孤看出來了，你文章對應的題目是《民之於官何位》對吧？”
陳少卿連忙道：“對對對，陛下說的是！”
眾人又是一陣議論之聲，他們有些懷疑，難道考生們拿的題目都不同嗎？怎麼剛才試卷上的策論題目與皇帝說的不一樣啊，此時崔行玉恍然大悟，才明白是皇帝將試題偷偷進行了調換，剛才皇帝說的《民之於官何位》的題目正是方亭遠透露出來的。
“放肆！”皇帝勃然大怒，起身將試卷扔在了陳少卿身上，“你給孤開啟看看！這題目是什麼！”
大殿內頓時死寂一片，陳少卿哆哆嗦嗦地撿起地上的試卷，開啟的一瞬間，內心頓時拔涼，他瞪著雙眼看著試卷上那幾個明晃晃的字，眼睛一陣發暈。
“你給孤把題目讀出來！大聲讀出來！”
“是……是，”陳少卿拭去額頭上的汗，“題目是……是《何為不貴異物用物，民乃足》。”
說完，陳少卿向皇帝求情：“陛下，陛下饒命！”
隨後，在場的考生又有幾個癱坐在地上，他們都是幾個經商人家的子弟，平日裡不學無術，靠著家裡人打點才得朝臣舉薦參加考試，又賄賂了方亭遠才拿到試題，此時眾人才反應過來，這一切都是皇帝設計好，為的就是試探方亭遠是否透題。
皇帝鐵青著臉道：“子晏，將這幾個人的衣服解開，給孤將東西搜出來！”
“是，臣遵旨！”
馮雲澈帶著幾個人將他們的衣服一一解開，密密麻麻的小字呈現在眾人眼前，其實開考之前，皇帝特意交代了監考官，如看見有人作弊不急於當場揭穿，真正的目的都在於驗證題目是否透露出去。
奈何紈絝就是紈絝，連題目都不仔細看就一通亂抄，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抄進去了。
崔行玉長舒一口氣，他慶幸發現了端倪，不然整個太尉府就要為其陪葬。
楚凌王沉默不語，搭進去一個方亭遠他倒是覺得沒什麼，反正這把火也燒不到他身上，但對於這件事，他在猜測究竟是誰出的主意。
皇帝於是下旨：“即刻將方亭遠押入大理寺，揪出此次洩題舞弊案的罪魁禍首，如果證據確鑿，抄了方亭遠的家，所有十五以上男丁處以流刑，十三以上女眷沒入賤籍！”
馮雲澈從皇帝眼神中雖然看出憤怒，但更多的是失落與失望，自己給予信任的官員，背地裡卻這樣不堪。
於是馮雲澈安撫道：“陛下切莫動怒，有傷龍體，此次能成功阻止洩題事件，陛下已經挽回損失了，眾多學子一定會對陛下感恩戴德，況且，閱卷在即，其餘考生當中一定有讓陛下滿意之人。”
皇帝眉目之間稍稍舒展，片刻後道：“子晏，逮捕方亭遠的事交給你去，事成之後孤會論功行賞的。”
“謝陛下！”
楚凌王看了一眼馮雲澈，二人眼神交匯，頃刻間暗流湧動。
崔行玉緊握雙拳，他死死咬住嘴唇，此時他心裡恐懼萬分，方亭遠被抓，一定會查出與其有所勾結之人，孟梟危矣。
崔行玉抬頭又看了楚凌王一眼，現在能救孟梟和他於水火的，只有楚凌王。
處理完一切後，眾人恭送皇帝和楚凌王出了隆慶殿，馮雲澈即刻帶著霧黑和霜白便奔向方亭遠的家。
禁衛軍將府邸圍了個水洩不通，馮雲澈命人搜捕方亭遠，當他帶人趕到方亭遠居室時，只見方亭遠的妻子帶著一家老小正嚎啕大哭，馮雲澈立馬意識到有些不對，趕忙衝了進去。
為時已晚，方亭遠已在房中自縊，桌子上還有方亭遠親筆給皇帝的書信，信中闡述了自己多年以來所犯的罪行，將此次洩題案收受賄賂的情況全部列出，名單中不光有朝中重臣，還有京中富商，但唯獨不見孟梟的名字。
馮雲澈緊緊握住書信，自己來晚了一步，看來有人提前對方亭遠進行了威脅，但獨獨保下了孟梟。
馮雲澈帶著不甘返回宮中向皇帝覆命，皇帝看了一眼方亭遠的信後深深嘆了一口氣。
“枉讀聖賢書！”皇帝冷聲呵斥，“他死了又能怎樣，他的家人依舊不可避免懲罰！還有臉說請孤網開一面，休想！孤讓他死了也無臉去面見他的列祖列宗！”
“陛下息怒，方亭遠以死謝罪，只可惜醒悟得太晚。”
“還有，他信中交代的與他有勾結之人，通通押入大理寺嚴格審問，孤一定嚴懲不貸！”
“陛下，還有一件事，方亭遠信中交代的人有禮部侍郎之子李笑初，但李笑初在扶風山又被殺害，臣覺得這兩者之間一定存在某種關聯。”
皇帝心裡清楚，扶風山一事是楚凌王派人對付孟歡顏的，李笑初只是被楚凌王利用了，由此可以聯想到這洩題案的背後，一定還有楚凌王從中插手。
馮雲澈看著皇帝猶豫不決的神情，當即意識到這次又要被楚凌王逃脫了，這其中一定是楚凌王許諾給李笑初可以幫他從方亭遠那裡要到考題，李笑初才和楚凌王合作的。
但如果方亭遠是被楚凌王威脅，那麼李笑初的名字就不應該出現在名單當中。
馮雲澈深深覺得，方亭遠能將李笑初的名字寫上大概就是他最後的醒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