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團圓嚥了咽口水,額頭的冷汗夾雜著雨水順著臉頰滑落。

她又向山崖外挪了一點,一隻傷痕累累充滿泥汙的小手終於觸碰到了草藥的葉子。

就差一點她便能將其摘下,方團圓心裡一喜,就快要採到這最後一味藥材了。

突然,電閃雷鳴,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雷聲響徹在頭頂上。

方團圓嚇了一跳,隨之而來的就是原本泡了雨水後就已經開始鬆軟的泥土,被方團圓這嚇了一跳的顫抖給弄的徹底支撐不住。

泥石松動,加之方團圓原本就已經半掛了大半的身體在崖壁之外,自然而然的,方團圓整個人就從這崖壁上與鬆軟的泥土石塊兒一起掉了下去。

“啊!!!”

方團圓嚇的尖叫一聲,心臟狂跳不止,她害怕的閉上眼睛,墜崖的死亡感讓她止不住的狂叫。

她想她估計是死定了。

可極速下墜的身體卻並沒有墜落到幾秒就停了。

她‘砰’的一下砸在了長在崖壁上一棵長歪了的小樹上。

砸的纖細的小樹枝都斷了好幾根,唯有一根軀幹還在堅挺的努力維持著不讓自已脫離這稀薄的土壤。

方團圓感覺後背火辣辣的疼,她睜開眼睛,見自已沒死心裡又驚又喜。

她的臉頰在墜落下來的時候被樹枝劃破了,連同著後背一起火辣辣的疼,想必後背是被她砸斷的小樹枝給戳破了。

但她很感激這棵小樹,它救了她的命。

年幼的孩子對著小樹連道了好幾聲謝,說到最後卻開始哽咽起來。

她‘哇’的一聲就著落下來的姿勢躺在小樹上大哭了起來。

哭聲響徹整個山崖,她差一點就死了。

她好害怕,好想回家。

哭聲不止,哭得撕心裂肺卻只有雷雨作伴,沒有人會來安慰她,也不會有人來救她。

她知道,她只能靠自已爬上去,然後回家給弟弟熬藥喝。

於是在哭夠了後,方團圓和這棵救了她命的小樹道別,幸好小樹的上方就是那顆草藥,她只需要稍微踮一下腳就能摘到了。

摘到草藥後,方團圓寶貝似的將它藏進懷裡,然後深呼吸一口,伸出傷痕累累的小手開始向上爬去。

得虧她從小就開始幹農活,不然早就體力不支掉下去了。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她總算是又爬回了山崖的頂上,一雙小手血跡斑斑,皮肉外翻。

可她沒有時間來為這些難受,她還要回家,弟弟和母親還在等她。

於是她撿回被自已事先放好的其餘草藥,向著家的方向一路狂奔。

她氣喘吁吁的張嘴呼吸,任由雨水拍打在臉上,渾身的血跡都被雨水沖刷乾淨,只餘破布衣服上還沾染了一點沖刷不掉的。

泥濘崎嶇的山崖路上,一路向下跑的方團圓因為跑的太快而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草藥掉落一地,她的手掌和膝蓋都被擦破了皮。

滾燙的眼淚從眼眶流出來,她看著地面的泥水微微出神,她好想就這樣,趴在地上再也不起來了。

可這樣的想法不過轉瞬即逝,她重新爬起來用手擦了擦眼淚,然後彎腰將草藥們重新拾起抱在懷裡努力的向著家的方向奔跑。

方團圓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了。

她一身傷痛和一晚上的奔波讓她累得幾近昏倒,但她卻還是強撐著打起精神來,努力從臉上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推門而入。

“阿孃,我弄到給弟弟治病的草藥了!”

入門,昏暗的燈光下,女人滿臉淚水,聽見方團圓的聲音後怒火中燒。

她從一旁拿出一根竹棍朝著方團圓腳邊狠狠扔去怒罵道:“這麼晚才回來是想讓簫兒病死在床上你才滿意嗎?!”

被竹棍砸到了腳的方團圓嚇得一哆嗦努力的搖頭想要解釋:“不是這樣的阿孃,我…”

辯解的話語還未說出口便被女人無情的打斷。

“夠了!還不快去給簫兒熬藥喝,沒看見你弟弟還在昏迷之中嗎?你非要他死了才開心嗎?你這個白眼狼!”女人氣的說話聲音都在顫抖,卻沒注意到方團圓身上連衣服都已經爛的不成樣子了。

方團圓忙將沾滿泥水的草藥寶貝似的放在桌上道:“阿孃莫氣,我這就給弟弟熬藥喝,阿孃先去休息會兒吧。”

女人氣憤的冷哼一聲:“我回屋去眯一會兒,明日還有農活要幹,你照顧好弟弟,若是有什麼問題就來喊我。”

“好…”

目送著女人進屋的背影,方團圓失落的伸出一雙滿是傷痕的小手看了一眼。

身上好疼,可心裡好像也在與自已作祟,好端端的居然也莫名的發疼。

阿孃怎麼還是不滿意,是自已哪裡做的還不夠好嗎?

熬好藥後,方團圓怕自已渾身溼漉漉的使方元簫病情加重便先換了身衣服。

隨後她端著藥碗在方元簫耳邊輕喚著:“元簫,元簫?起來吃藥了元簫。”

迷迷糊糊中,方元簫好像聽見了阿姐在叫他,可是頭好沉,眼睛睜不開。

方團圓看著呼吸滾燙渾身紅的嚇人的方元簫心中焦急萬分,看來她只能拿著勺子硬灌藥給他了。

在硬生生強灌了一碗藥下去後,終於,在黎明將至的時候方元簫醒了。

他艱難的睜開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向獨自坐在小馬紮上腦袋一點一點昏昏欲睡的阿姐。

儘管他年紀小不懂事,卻在看見方團圓滿是傷痕的手上時忍不住出聲:“咳咳咳…阿姐,你受傷了?”

在聽到方元簫的聲音的那一瞬間,方團圓就驚醒了。

她瞪大眼睛笑道:“元簫,你醒了?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難受?”

面對阿姐的詢問,方元簫沒有回答,而是先問到:“阿姐,你怎麼受傷了?臉也好白,是不是也生病了?我去叫阿孃來給你看看。”

說罷便要下床,卻被方團圓制止住了,方團圓伸出滿是傷痕的小手將他按回了床上,隨後替他蓋好被子。

“阿姐沒事,元簫不用去麻煩阿孃。”

方團圓的笑容裡藏著苦澀,或許大人看不出來,可年幼的孩子對這些很敏感。

方元簫疑惑出聲:“阿姐,你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是不是阿孃偷偷欺負你了?你和我說好不好?有我保護你,就算是阿孃也不能欺負你。”

說著說著,方元簫便看見方團圓低著頭肩膀微微聳動。

方團圓將腦袋埋在弟弟的被子上無聲的抽噎了起來。

好像今天所有的委屈都突然找到了發洩口一樣傾盆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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