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幾天甜棗,林簌簌形容枯槁。這兩天她收到了很多熱心市民電話,有的是在街頭見過流浪薩摩,或者是直接拍一張流浪薩摩照片給她發來。
林簌簌一一看過。
心一落千丈。
都不是。
尋狗團隊暫時也沒傳來什麼好訊息。
收到太多錯誤的線索,已經攢夠了失望,但還是不放過百分之一的可能性。
手機又彈出彩信,她一一點開。
【昨天在XX路邊看到的薩摩,是你要找的狗嗎?】
點開照片。
不是。
換下一個。
【這條狗出現在我家附近好幾天了,沒看到主人,是你的狗嗎?】
點開圖片是一條髒兮兮的薩摩,毛色發烏,骨瘦如柴。
純白色的薩摩都長一樣,甜棗外形特徵也不夠明顯,不懂狗的人根本看不出來。
只有林簌簌認得出來甜棗。
這就導致了幾乎所有收到的照片都要她過目。
林簌簌隨意啃了口麵包,帶了瓶水,一大早就出門去找狗了。
頭髮隨意紮在腦後,雞毛頭髮型,素顏朝天,膚色奶白細膩,灰色修身運動裝,看起來不修邊幅,眼底烏青,卻又掩不住的清麗脫俗。
幾天找下來,小區的人都知道她家狗丟了,走在路上還有不少人問她狗找到了嗎?
林簌簌無精打采搖頭。
遛狗小哥這幾天也有點焦頭爛額,看來這狗丟了,他得賠不少錢。
而且看林簌簌那狀態,好像賠錢還不行。
真是頭大,這狗能去哪兒?
他閒聊似的問。
“這狗你是第一任主人嗎?”
林簌簌點頭。
鬱晚寒送給她的,一直都是她的。
小哥哦了聲,又悶聲不響去找狗了。
一天的時間又過去了,林簌簌找了一天的狗,走了一天,本就磨的出血的腳又打起了水泡。
一路忍著疼,又是十一點了,草叢裡蟋蟀蟲鳴聲伴著她回家的步伐此起彼伏。
餓的前胸貼肚皮,提著最後一絲勁坐上電梯。
她感覺,腳後跟跟大拇指的地方水泡破裂,血水和著膿水溼噠噠黏在面板上,摻著汗液,針扎似的疼。
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鬱晚寒說的沒錯,她就是嬌氣。
電梯到達樓層開門,她低著頭走出來,扶著牆壁,並沒有注意到敞開的大門,還有飛奔過來的甜棗。
甜棗洗的香香白白,毛髮蓬鬆,吐著舌頭往她身上撲,差點兒把她撲倒,幸好她扶著牆。
驚喜睜眼,瞬間忘卻所有的疼痛。
“甜棗!”
她高興的暈頭轉向,也不管它怎麼開的門進屋,怎麼把身上洗的香香的。
半跪在地抱住甜棗,緊緊摟著它脖子,熱淚盈眶。
“你跑哪兒去了,你知道我找你多……”
忽然,一道腳步聲緩緩從屋內走出,不緊不慢的步伐逼近門口,一道陰影從頭頂遮上,她被黑暗籠罩著。
緩緩抬眼望向門口,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卡在喉嚨。
宛若失聲般。
呆滯望著玄關處身形頎長的男人,呆呆地仰視著他,他就站在那裡,不耍少爺脾氣時,還真有點清風霽月的淡雅公子模樣。
闊別已久的臉龐半隱在黑暗中,眼簾低垂,淡淡的看著她,不含半分情緒。
四周的一切都像是靜止下來,清俊的眉眼越過悠長的時光,和腦海裡那個輪廓逐漸重合。
淺白色的面板,淺棕色的瞳眸,淺栗色的髮絲,一雙眸子還是那樣,誰都不放眼裡,不可一世,桀驁不馴。
與她此時的狼狽不堪形成對比,黏膩的髮絲貼在額前鬢間,眼神驚愕,睜大了眼,睫羽如鴉輕輕顫動。
甜棗興奮不已,八十多斤的體重用力拱拱她肩頭,一個不察,就被它拱倒在地。
雙手撐在身後,大理石地板沁的掌心冰涼,甜棗甚至有欺上她的傾向,伸頭去舔她的臉。
鬱晚寒見狀,蹲下身來,扯住甜棗一個耳朵,甜棗被拉開,吃痛哼唧兩聲,隨後便受他眼神威脅蔫蔫的退開,轉身進屋。
他半蹲下身,眼神變換,情緒湧動,饒有興致的歪了歪頭看她,暗含一絲趣味。
她一點兒聲音都無法發出,始終怔愣的看著他。
她以為他會說些什麼:不認識我了嗎?好久不見之類的話。
畢竟他看她的眼神一如既往地充滿情感和表達的慾望。
沒想到他開口第一句話居然是:“你是誰?你住在我家?我們以前認識嗎?”
三連問直接把她問傻了。
你是誰?
我們以前認識嗎?
醫生說過他是腦幹受損,有可能會引發記憶紊亂等症狀。
她試探性的問了句,嚥了咽喉。
“你……不記得我了?”
緊張的心臟快要跳出來,砰砰砰的一下一下猛烈又洶湧。
鬱晚寒居然把她忘了。
鬱晚寒苦惱搖頭,“你叫什麼名字?”
“我……”
林簌簌不知所措。
鬱晚寒真的把她忘了,她皺著臉,鼻頭酸澀,眼淚毫無預兆的滾了下來。
一顆接一顆,珍珠落玉盤。
啪嗒啪嗒的滴在灰色運動服上,穿了一天的運動服褶皺凌亂,深灰色的水漬蔓延擴大。
渾身脫力,終於所有的期待化為烏有,如同一個被戳破的泡沫,砰的一聲,什麼就都沒有了。
她無力跌坐在地,神色頹喪,眼神悲苦失神。
鬱晚寒將這一切盡收眼底,蹲在她面前毫無動作。
她記得以前她輕輕掉兩滴眼淚他就會心軟。
痛苦的垂下頭,捂臉痛哭。
怎麼會這樣。
兩秒後,身體被輕輕納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一股清淡的花香飄進鼻間。
他小心抱住她,嗓音輕輕又有點輕快。
低哄:“騙你的,傻瓜。你怎麼這麼好騙?”
他就是一時興起,看她那驚愕模樣好玩,想逗逗她。
沒想到玩大了,把人弄哭了。
林簌簌聞言,睜開了眼,放下手。
這下變成了震驚,緩緩從他懷裡拉開一個手臂的距離,咫尺之間,四目交接。
林簌簌黑眸輕輕轉動,暫時沒說話,近距離端詳他一番,他的變化好像不大,俊容依舊。
眼瞼還掛著淚,眼頭圓鈍,一雙眸子清澈透亮,泫然欲泣,楚楚可憐。
她強忍住怒火。
不瞞各位,她此時此刻不是開心。
是想扇他。
剛才她絕望的瞬間,差點兒有想去死的衝動。
鬱晚寒單手捧上她的臉,一隻手指尖輕輕揩過她的淚痕。
卻被她用力開啟。
鬱晚寒不明所以,錯愕一瞬,手懸在一邊,眼神詢問為什麼。
林簌簌一把推開他,從地上站起來。
這下輪到鬱晚寒呆了。
跟著她站起來,眼神追隨著她的背影進了屋。
“怎麼了?”
林簌簌氣鼓鼓的,不想說話。
怎麼了?
他還好意思問怎麼了?
“生氣了?”他關上大門,跟在她身後。
“對不起……”他追上來拉她的手,被她頭也不回用力甩開。
把挎包拿下扔在沙發上,打算去洗把臉,轉身正對上鬱晚寒,她垂下眼忽視他,大步錯開。
鬱晚寒看著她悶頭生氣的模樣,無奈輕嘆一口氣,大步跟上,從背後抱住她,彎了彎腰,下巴支在她肩頭,收緊雙臂,身軀緊貼。
感受到耳邊炙熱的呼吸,和肩上沉重的力量,她走不動了。
他真摯懇切,深情款款,“別這樣好嗎?這麼久不見,難道你不想我嗎?”
她不動,也不回答。
“好吧,剛才是我的錯,我不該逗你,我只是……想讓我們的見面愉快一些,我不想我們的重逢是那麼沉重、痛苦。”
重逢應該是愉快的,而不是眼淚交織的悲傷與撕心裂肺。
大多數人好像把這件快樂的事情搞反了。
林簌簌氣瞬間消了大半。
“甜棗是你帶走的?”
他搖頭。
“是它自已找到我的。”
前兩天他去了趟公園附近,不知道是心靈感應還是上蒼憐憫,居然讓掙脫枷鎖的甜棗找到了鬱晚寒。
再見主人,甜棗興奮不已,把林簌簌忘的一乾二淨。
而拾到甜棗的鬱晚寒在第二天就看到了林簌簌和遛狗小哥發的尋狗啟示。
但他還沒做好準備與她見面。
今天能出現,全然是因為他曾遠遠的跟在她身後看她尋狗的焦急與憔悴。
他擔心,如果再不把甜棗送回去,林簌簌整個人可能就垮了。
那一切都可以解釋了,這段時間甜棗的反常,可能是因為動物靈敏的感覺。
它察覺到鬱晚寒回來了,並且就在附近,所以它掙脫了牽引繩,奔向它的主人。
沒想到陰差陽錯促成二人見面。
林簌簌不再計較,緩了緩,小心翼翼問出她最害怕的問題。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這兩年……你又是怎麼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