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教授說只有……只有五成的把握。”
“不是有五成把握嘛！”周正的聲音不大，卻像是山間墜落的石子，每一字都擲地有聲。
溫子謙吸了吸鼻子，忍住了差點滑落的淚珠，“周正，還好有你在。”
他去攬他的肩膀，周正躲開來，“少婆婆媽媽。”
“你去哪？”
“回家接寧寧，你照顧好爸爸。”
“周正，希望你早日得償所願。”溫子謙沖他的背影喊道。
溫柚寧醒來時，天還沒有亮，所以在看到站在她床邊的人時，她以為還是在夢中。
“周正，我竟然夢到你了。”
她伸手去拉他的手，“嘻嘻……可真是稀奇呀！”
溫柚寧貪戀他掌心的溫暖，緊緊握住他的手，周正俯身看她，“睡得好嗎？”
她嘟著嘴巴搖頭，樣子有幾分委屈，“不好。”
“因為你不在這裡。”她抱住他的手臂，“我還想睡一會兒，你陪著我。”
“好，睡吧！”
溫柚寧趕到醫院的時候，護士正好來接溫老爺子去手術室。
溫子謙和周正一起推著他，她匆匆跑進來，站在他們面前，“對不起，我來晚了。”
溫老爺子躺在病床上，表情平靜，他戎馬一生，也算是見過大風大浪，所以有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
“寧寧，吃飯了嗎？”
溫柚寧忽然鼻子一酸，她把腦袋別到一邊，不敢去看他，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走吧！”
周正和溫子謙推著他往外走，溫柚寧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們身後。
“爸，我們等你出來。”
“寧寧。”
溫老爺子忽然向她伸出了手，溫柚寧忙上前握住他略顯乾癟的手，“我在這兒。”
溫老爺子摩挲著她的手，渾濁的眼睛漸漸溼潤，周正適時上前，攬住溫柚寧的腰肢，“爸，有我在呢！”
溫老爺子把溫柚寧的手放到周正的手裡，又使勁握了握，然後對身邊的護士說道：“推我進去吧！”
三人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有護士經過，善意地提醒道：“手術時間會很長，你們不用一直等在這裡。”
溫子謙點頭應著，卻都沒有離開的意思。
周正坐在中間的位置，溫子謙和溫柚寧分坐在他身側。
手術室頂上的燈一直亮著，身邊的人來來去去，三人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溫柚寧向來不拘泥於細節，她蜷腿坐在長椅上，許是昨晚沒有睡好的緣故，腦袋越來越重，最後歪倒在了周正的肩膀上。
他的肩膀寬闊，倚在上面踏實又舒服。
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麼牌子的沐浴露，溫柚寧的鼻尖充斥著一種清冽的味道，細品下來，回味乾淨清爽。
腦海裡忽然閃過一個畫面，她躺在床上，抱著他的胳膊，而他躺在她的身邊。
他溫柔地望著她，溫柚寧不自覺地向他依偎過去，摟住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他的唇比想像中要柔軟，溫柚寧滿足地抱著他睡著了。
畫面太過於真實，溫柚寧“騰”得坐正身子，“周正，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回過老宅？”
“沒有。”
“你一直在醫院裡？”
“對，怎麼了？”
溫柚寧盯著他稜角分明的唇瓣，“沒事，我出去走一走。”
“我陪你。”
深秋的陰天，寒風肆虐，落葉在空中飛舞，醫院這種地方，更是陡增幾份荒涼與寂寥！
溫柚寧裹緊了身上的大衣，難得安靜地踱著步子，周正則默默地跟在她身邊。
走了一圈，溫柚寧停下腳步，“周正，我想和你談一談。”
“好，你說。”
“等以後吧！”
現在確實不是一個恰當的時機。
溫老爺子的手術整整做了八個小時，從晨光初曉一直到了暮色四合。
終於，手術室的門開啟，王教授從裡面走了出來，“手術很成功，老爺子意志堅強，先觀察兩天，應該很快就會轉入普通病房。”
溫子謙握著他的手激動地道謝。
“你們家屬也辛苦了，先回去好好休息，照顧病人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謝謝教授。”
“我守在這裡，你們倆先回去。”
“還是我留在這裡，你和寧寧先回去。”
周正和溫子謙兩人搶著說道。
“我也想待在醫院。”
最終，三人都留了下來。
朱佳琳踏進葉家的別墅，她的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別墅裡一改往日熱鬧的氛圍，此時一片沉寂。
她踏著月色推開厚重的大門，保姆迎了上來，“朱小姐來了，葉先生在書房裡。”
“好，我去看看。”
葉修揚整個人大喇喇地倚在椅子上，手裡晃動著酒杯，雙腿搭在書桌上，又恢復了他慣常玩世不恭的模樣。
見到朱佳琳，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不知朱小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葉修揚，你這樣有意思嗎？”朱佳琳站在他面前。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葉修揚從椅子上站起來，與她面對面，“我們葉氏在即將破產的時候，幸得朱氏挽救於水火之間，而我葉修揚，也即將與你朱小姐邁入婚姻的殿堂，這如同中彩票似的人生，真TM有趣，哈哈哈……”
“葉修揚，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沒有人逼你。”
“對，你說得對！是我自己的選擇！所以，此時此刻，我在開懷暢飲，慶祝這TM操蛋的人生，朱小姐要不要來一杯？”
“葉修揚，你能不能像個男人！”
“哈哈哈……我也瞧不起我自己！咱倆眼光一樣，一樣……還真TM巧！哈哈哈……”
“你醉了，我們改天再談！”
看朱佳琳摔門而去，葉修揚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望著對面的畫喃喃自語，“我也希望我可以好好醉一場！”
重症監護室門外，周正一直端坐在那裡，來來往往的小護士和病人家屬，從他面前經過，都忍不住會多看他幾眼。
溫柚寧坐不住，去了醫院的小公園。
王媽給他們送來了晚飯，溫子謙去門口接應。
“子謙，老爺子手術順利嗎？”
“挺順利的。”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知道老爺子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
溫柚寧坐在公園的涼亭下，望著前面一排低矮的冬青樹，葉子蜷縮著，在昏黃的燈光下，沒有幾分生氣。
椅子比較高，她晃盪著兩條腿，老爺子還在監護室裡，她總覺得有幾分不踏實。
也許這就是血緣關係的微妙之處，明明是水火不容的關係，在聽說他生病的那一刻起，悉數冰釋前嫌。
這一刻，她坐在這裡，甚至有些後悔，當初，不該跟他吵那麼多架，不該數年不歸家。
年少輕狂，總以為來日方長，總以為會有很多機會，如今再回頭，才發現物是人非，很多事情錯過已不再！
長大，彷彿就在一霎那間！
“回去吃點東西，王媽送餐來了，做了你喜歡的番茄牛腩。”
“我沒什麼胃口，你和溫子謙先吃。”
周正坐到她身邊的位置，順勢脫下外套自然地披在她身上，“這裡風大。”
溫柚寧裹緊他的外套，衣服上還殘留著他的體溫和氣息，如同被他擁在懷裡。
“爸不會有事的。”
“我沒有擔心他。”溫柚寧嘴硬地否認道。
周正也沒有拆穿她，只是扭臉看她，“這兩天你也累了，吃點東西，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
“有我和子謙在這兒呢！你安心回去休息。”他望著她，語氣溫柔得不像話，“別讓我分神擔心你。”
“周正，我姓溫沒錯，但我不是你的責任！”
他站起身，向她伸出手，“乖乖聽話。”
有了昨晚的前車之鑑，溫柚寧不想一個人回老宅，遂去了公寓。
顏錦畫見到她，明顯吃一驚，“你今天不是應該在醫院裡嗎？”
“手術結束了，老爺子在監護室，周正和溫子謙守著呢！”
“這樣啊！”顏錦畫伸手抱住她，“今天一定很辛苦！”
溫柚寧任她抱著，良久沒有說話。
“你先坐著，我幫你做點吃的。”
“你行不行？”
“不要質疑姐的廚藝！”
顏錦畫自信地進了廚房，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後，她從廚房裡出來，“還是叫外賣吧！”
溫柚寧望著她臉上的炭灰，不由得噗嗤笑了。
“要不要喝一杯？”
“當然。”
兩人赤腳盤腿坐在客廳的地毯上，各拎一聽啤酒。
“你少喝一點兒，明天還要去醫院呢！”
“你是不是忘了，姐是海量。”
“你就吹吧！”顏錦畫攬住她，“不過，我還是喜歡你這個樣子，你剛進門的時候，把我嚇了一跳，老爺子不會有事的，他可是真正的戰士。”
“你說得對，他除了脾氣臭點之外，確實堅強又勇敢！”
“能從你嘴巴說出這樣的話，也算是活久見系列！”
“切，說實話不行啊！”
“行，當然行！”顏錦畫湊近她，“寶貝，你再說句實話，你是不是喜歡上了周正？”
“誰喜歡他了？你是不是喝多了？”
“不喜歡他，不喜歡他！”顏錦畫望著她笑，“你不喜歡他！”
“那是當然，誰會喜歡一塊木頭？”
“不過，你打算什麼時候把這塊木頭撲倒？”
“分分鐘的事兒！”
“等你的好訊息。”
“最近時機不對，你怕是要多等幾天！”
“今年成嗎？”
“你瞧不起誰呢！”溫柚寧睥她一眼，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