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跟我提這個人。”顏錦畫不停晃著腦袋,“溫大小姐,你跟我說說,周正到底哪裡那麼好,讓你再次相信了愛情!”
溫柚寧託著腮,眸光流轉,提到周正的名字,她的嘴角微微上揚,整張小臉是從未有過的明媚生動。
即使她一句話也沒有說,顏錦畫也在她的臉上讀懂了一切。
她抱她,“祝福你和周正天長地久。”
她們性格相投,從小就灑脫不羈,只注重當下的感受,不期許未來。
“天長地久!”溫柚寧重複著這四個字,忽然覺得,這是一個非常美好的詞彙。
周正站在窗前,望著外面的蒼穹,西北曠野,風四處刮蕩,窗欞在簌簌地響,聲音如鬼魅。
他抱臂站著,風從縫隙進來,吹得他的頭髮一根根直立起來,他伸手撫平髮梢。
就在今天,他跟挑選出來的優秀學員進行了一次實彈演習。
此時此刻,他站在這裡,大腦彷彿是一架老化的機器,每轉動一下,牽扯著他四肢百骸都在隱隱作痛。
有些事情,他努力控制自已不去回想,可每一幕,卻像是電影中的慢放鏡頭,幀幀畫面清晰如昨。
周正在庫索身邊待了近三年時間,漸漸取得了他的信任,他身手敏捷,聰明睿智,後來,更是直接成了他的心腹。
庫索這人疑心很重,把一箇中國人留在左右,足見周正前期做了多久的努力。
北國常年戰亂,執政政權自身難保,庫索的X鷹組織大發國難財,做的都是見不得人的生意。
周正初進組織,不過是跟在洛猛手下的一個叫阿雷的小頭頭。
阿雷四十歲左右的年紀,剃光頭,身材健壯,一雙花臂格外醒目。
按照計劃,周正在他們與另一團夥的打鬥中,成功解救了被困的阿雷。
過後,阿雷把他帶到了組織裡,周正垂手站在他面前,手上的血跡還沒有完全乾。
阿雷坐在老闆椅上,手裡夾長長的雪茄,“你是中國人?”
“是。”
“怎麼到這裡來了?”
“小的時候隨父母做生意過來的。”
“父母呢?”
“在一次空襲中遇難了。”
“名字?”
“李華。”
最普通不過的名字。
“多大了?”
“25。”
周正的眼裡閃過一絲沉寂,因為他知道,再開口時,他的人生也許將會被改寫,“雷老大,以後我可不可以跟著您?我在這裡一個親人也沒有,我從小習武,願為您鞍前馬後,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彼時,阿雷在組織中並不得勢,在去年的一次火拼中,因為他的一個手下叛變了組織,導致他損失慘重,為這事,洛猛沒少發火。
也因此,阿雷急於想表現自已。
當時他們維和兵之所以率先考慮找他當突破口,正是抓住了阿雷急於求成,想重樹威望的心理。
阿雷沒有立即答應他,而是讓手下先帶他去休息。
看周正離開,阿雷的副將提醒他,“雷老大,他可是一箇中國人,讓他進入我們的組織,是不是不太合適?”
“我有數。”
十天之後,阿雷才重新召見了周正。
十天時間,足夠他把他扒個底朝天,再見到周正,他直接對他說,“以後你就跟著我吧!不管怎樣,你也算是救過我一命!”
“謝謝雷老大,我一定誓死效忠組織。”
這句話說出口,表示以前的周正已經死了。
此後,整整三年,他像在地獄的出口,身邊都是魑魅魍魎,每日提著一顆心,寢食難安,好似是裹在厚厚的繭裡,密不透風,呼吸難安。
手機鈴聲拉回了他的思緒。
“周正!”電話那端是溫柚寧嬌軟的聲音,“周正。”
“我在。”他答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像是被水浸過,溫柔得不像話。
“周正,我好想你。”
“喝酒了嗎?”
“你怎麼知道?嘻嘻……只喝了一點點。”
“周正,我要去看你,你來接我。”
還未等周正回話,溫柚寧已經結束通話了電話,很快就收到了一張溫柚寧發來的航班資訊。
周正摁著自已的額頭,不禁啞然失笑。
天知道,他有多慶幸,這一刻,溫柚寧能來到他的身邊。
顏錦畫是被叮叮咚咚的聲音吵醒的,睜開眼睛,看到溫柚寧正在收拾行李。
“大半夜的,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看周正。”
“溫柚寧,你是不是瘋了?”
溫柚寧像只花蝴蝶似地跑到她身邊,捧起她的臉,親了親她的額頭,“這就是愛情的魔力,以後你會懂的。”
顏錦畫忍不住爆了句粗話。
想當年,溫柚寧和葉修揚在一起,葉家大少愛玩,夏天露營冬天滑雪,要不然,就是結伴出去寫生。
顏錦畫記得有一年冬天,葉修揚跟導師去南方寫生,足足有半個月才回來。
回來之後,正好學院快要放寒假了,葉修揚計劃跟朋友去日本滑雪。
他等在溫柚寧的寢室前,顏錦畫和溫柚寧一起回來。
“寧寧,我們一起去北海道滑雪,我已經幫你買好了票。”
“我不想去,我手上還有幅畫沒有完成。”
“可是我們已經好久沒在一起了。”
“那也沒辦法。”
那天晚上,葉修揚求了她很久,可溫柚寧一直沒有答應她。
那時,在外人眼裡,兩人正是熱戀期,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連顏錦畫都想不通她為什麼要拒絕葉修揚。
畢竟兩人已經這麼久沒見了。
記得當時,溫柚寧是這樣告訴她的,“我喜歡他,可也不能事事圍著他轉!我不僅是誰的愛人,我還是我自已!”
如今想來,一切冠冕堂皇的藉口,不過是不夠愛而已!
凌晨的機場,稍顯冷清,明明溫柚寧落地時間還早,周正還是早早地候在這裡了,只是為了早一點兒看到她。
時間緩緩流逝,等那道靚麗的身影終於出現時,周正有一種雲開霧散的感覺。
溫柚寧穿長長的風衣,搭配仔褲和短靴,微卷的長髮隨風拂動,整個人颯氣十足,這樣一步步走過來,每一步都踏在了周正的心尖上。
原本那些灰暗的日子,好似是也有了光。
他向她張開手臂,溫柚寧跑進他的懷裡,然後緊緊地抱住他。
她仰臉看他,“有沒有想我?”
“很想。”
肆意熱烈的笑揚在嬌豔的臉龐上,她更緊地依偎著他,然後輕輕嘆一口氣,“周正,你完了。”
“所以,你不要離開我。”
“我考慮一下。”她答得俏皮。
周正幫她在外面訂了酒店,她來得突然,周正上午的課還來不及換,只能先留她一個人在酒店裡休息。
臨走前,周正幫她叫了餐,“吃完飯後先睡一會兒。”
“你什麼時候回來?”
“等你睡醒就見到我了。”
溫柚寧送他到門口,“可是我想讓你陪著我。”
周正抱住她,吻她的額頭,“以後不要搞突然襲擊。”
“你不喜歡嗎?”
“喜歡。”
“口是心非。”
溫柚寧踮起腳尖吻他的唇,兩唇相貼的瞬間,很快被周正掌握了主動,簡單的吻似乎遠遠不夠訴說他們這段時間的思念。
在場面逐漸失控之前,周正才放開她,他抱著她平穩自已雜亂的心跳聲。
“周正,你好像快要遲到了。”溫柚寧忍不住提醒他。
“再抱一會兒。”
“周正,我喜歡你這個樣子。”溫柚寧趴在他耳邊低聲道。
她喜歡他喜歡她的樣子,毫無保留,赤誠坦蕩,熱烈張揚。
“可不可以讓你更喜歡一點兒?”
“啊?”
“陪我去上課。”
“可以嗎?”
“當然。”周正緊緊地裹著她,“你可是我的妻子。”
是一節普通的理論課,溫柚寧在教室最後面尋了個角落坐下來。
周正穿常服站在講臺上,他是天生的衣架子,寬肩窄臀,這樣站在那裡,玉樹臨風,他講了什麼內容,溫柚寧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她的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只想扒掉他的制服,看他為她失控。
溫柚寧想她一定是瘋了。
一節課很快結束,有幾個學員圍了上來,“周教官,我們要去實驗室進行拆彈練習,你去嗎?”
“今天不去了。”
“我們還想跟您PK呢?”
“對呀,教官,我們今天可是有信心把跟你的差距降低到一分鐘之內。”
“我今天還有事,明天陪你們演練。”
“教官,您到底有什麼重要的事,竟然拋下我們。”
“陪夫人,是不是很重要?”周正反問道。
周正在一幫男生驚訝的注目禮下,一步步走到了溫柚寧面前,眾目睽睽下,他牽起她的手,“我夫人,溫柚寧,是位了不起的畫家。”
他說這句話時,眼睛望著溫柚寧,語調平和,可她還是聽出了他的深情。
“師母好!”
一排男生站在一起,向她行了標準的軍禮,即使見過大場面的溫柚寧,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躲在周正身後,向他們擺手算是打招呼。
周正指了指門口,男生們排著整齊的隊伍走了出去。
“周夫人,這可是專屬於你的福利。”
溫柚寧做了一直想做的事,她踮起腳尖在他的臉上印下一吻,“周正,我又多了一個喜歡你的理由。”
兩人手牽手從教室裡出來,西北地區風大,周正不時幫她撫摸被風吹亂的頭髮。
郝嘉洋一幫男生趴在窗戶上偷偷往外看。
“我們師母好漂亮,跟教官簡直是絕配。”
“教官在師母面前,變得好溫柔,他一定很喜歡她。”
“郎才女貌,我們教官可以稱得上是人生贏家了。”
……
一群男生湊在一起,竟然比女生還要八卦。
王隊長進來的時候,看到幾個黑黑的腦袋趴在窗戶上,正熱烈地議論著。
“你們這幫小子不好好拆彈,趴在這兒幹什麼。”
王隊長也跟著湊過了腦袋,正好看到周正牽著溫柚寧的手從大門口走出去,彼時,溫柚寧仰臉不知在跟他聊著什麼,而周正一臉溫柔地看著她。
他不由得想到以前,周正剛剛進入到他的隊伍。
那個時候,他意氣風發,素質過硬,在隊伍中的每一次考核都是出類拔萃,王隊長很早就注意到了他,隊裡更是把他列入重點培養的物件。
那天,大家剛剛進行完一場攀爬比賽,奪得頭魁的周正一個人坐在角落裡,王隊長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次成績不錯,你又重新整理了新的記錄!”
周正也不過是淡淡地衝他笑了笑。
他的手裡握著一張照片,特種兵出身的王隊長本就眼光犀利,雖然只露出一角,但他還是看清楚了,應該是一幅畫,畫上是一個女孩的側臉!
正是熱血青春的年紀,有喜歡的女孩子是再正常不過的現象。
後來,他們在一次實彈演習中取得了勝利,王隊長特地讓食堂準備了豐富的晚餐,並特許他們可以喝幾杯。
年輕氣盛的男人們湊在一起,喝酒划拳,食堂裡氣氛熱烈得彷彿要炸開。
周正依舊淡淡地坐在一隅,那晚,他似乎是心情不太好,啤酒一杯加一杯地進肚。
王隊長最後在籃球場找到了他,他一個人坐在架子底下,手裡依舊握著那張照片,神情落寞。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王隊長是真心喜歡這個年輕的小夥子,即使身懷絕技,他依舊不顯山不露水,周正可以稱得上是他這麼多年來見過的最優秀的兵。
周正坐在籃球架下,一遍遍撫摸著手裡的照片。
王隊長坐到他身邊,像以往那樣,豪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喜歡就去追呀!一個人坐在這裡感傷有什麼用?”
周正沒有言語,只是把照片小心地重新裝進了貼身的口袋裡。
“作為一個兵,敢愛敢恨,這沒什麼丟人的!”
“拿出你在訓練場上的氣度,即使輸了起碼也不留遺憾!”
周正遙望著遠方的星辰,只說了四個字,“已經晚了。”
此後,王隊長更是格外留意他,還好他依舊出色,似乎是沒有受到這件事的影響,王隊長也漸漸放下心來。
周正在隊裡待了三年時間,更是多次被外派執行秘密任務,征戰四方,他的履歷越來越漂亮,他是他們隊裡的王牌。
只是,這些年,他依舊形單影隻,有些老幹部託王隊長作媒,王隊長探他的口見,他每次的回答都是:現在只想搞好事業,暫時不考慮個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