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向來聰慧。”
一段悠揚的小提琴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是一串陌生號碼，溫柚寧猶豫了兩秒鐘，還是接了起來。
“子謙讓我來接你。”電話那端是周正沉穩的聲音。
從國外留學回來，溫柚寧就住在這所公寓裡，這裡的所有物品都是她一點一滴淘來的，能帶走的畢竟有限，何況她本也不想在老宅久住，所以只帶了一些隨身衣物。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溫柚寧正好合上行李箱。
強壯有力的手臂推著偌大的行李箱，溫柚寧跟在周正身後，總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想當年，她出國的時候，好像也是周正送她去機場的。
電梯裡空無一人，溫柚寧倚在梯櫃上，一副閒散的樣子，她盯著前面挺直的脊背，出聲道，“離婚的事看來得往後拖一拖了。”
“好。”
“周正，是不是無論我說什麼，你都會答應？”
這次前面的男人沒有回應她。
“叮”一聲，電梯門開啟，溫柚寧率先走了出去。
周正的車子如同他的人，低調內斂，他開車的時候很專注，目視前方，修長的手指緊緊地握著方向盤，身體繃直。
溫柚寧望著窗外不停後退的白楊樹，一時也無話。
車子在溫家老宅的院子裡停下，王媽早已經等著了。
見到溫柚寧，先握住了她的手，“寧寧，房間我早收拾好了，你和阿正上去看看還缺什麼，我讓人準備。”
“你回來了，家裡也熱鬧了，真好！真好！”
在王媽的絮絮叨叨中，溫柚寧和周正一起回了二樓的房間。
站在門口，溫柚寧不由得失笑，“王媽，這房間也未免太喜慶了！”
“是嗎？我覺得這樣挺好的。”王媽跟在他們身邊笑，“你和阿正雖說領證也好幾年了，可一直是聚少離多，如今好不容易團聚，喜慶點好，喜慶點好……”
“你們先休息一會兒，等溫老先生醒了，我們就開飯，我先去廚房盯著，今天這頓飯可不能馬虎！”
溫柚寧雙臂環胸倚在牆上，漂亮的美眸環視一圈，“周正，你確定可以住在這個房間裡？”
周正把她的行李箱推到衣帽間，“你先收拾，我去看看爸。”
“周正。”溫柚寧攔在他面前，長長的捲髮在空中劃過一條漂亮的弧線，她盯著他，慢慢開口道，“你並不欠周家的！”
周正坐在溫老爺子的床前，房間裡散發出一股檀木質樸的香氣，這幾個月被病痛折磨，老爺子的臉清瘦了許多，眼窩凹陷，整個人看起來少了許多精氣神。
第一次見到他，應該是二十年前，那個時候，老爺子正值壯年，聲如洪鐘，氣宇軒昂。
歲月還真是無情！
正思忖間，一隻枯瘦的手撫在了周正的胳膊上。
“想什麼呢？”老爺子待他向來慈祥，“難得看你出神的樣子。”
周正扶老爺子坐起來，“爸，您感覺怎麼樣？”
“我沒事，你不要太緊張了。”溫老爺子倚在床頭，“寧寧回來了嗎？”
周正點頭。
溫老爺子再次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這些年委屈你了。”
“爸，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如果你覺得……”
王媽在門外招呼他們用餐，打斷了老爺子將要說出口的話。
“溫子謙，你什麼意思？你不是說要去接我嘛！”
“隊裡臨時有事，我不是讓周正去了嗎？”
“溫子謙，你總是放我鴿子，從小你就是這樣……”
“你們兄妹倆從小吵到大，能不能消停一會兒！”
也許是因為家裡很久沒有這麼熱鬧了，溫老爺子的語氣少了些許威嚴。
一家人落座，溫柚寧照舊坐在了周正旁邊的位置。
王媽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有斷過，“寧寧，這道藕片你嚐嚐，是不是還是小時候的味道？”
“寧寧，今晚的雞湯很清淡，你多喝一點兒，小姑娘還是胖點好看。”
“王媽，您是不是有點太偏心了？”
“溫子謙，你幼不幼稚？這麼大了還爭寵！”
溫老爺子適時輕咳一聲，兩人這才噤了聲。
溫柚寧面前的小碟子堆滿了各色吃食，大多是王媽布給她的，其中也有周正夾過來的。
生病以來，老爺子一直胃口不佳，許是因為高興，今晚勉強喝了一碗粥。
溫子謙陪他去休息，餐桌上一時安靜下來。
周正把剝好的白灼大蝦放到她面前，溫柚寧扭頭看他，臉上露出嫵媚的笑，“老爺子不在，這戲也該落幕了。”
男人看著她，深遂的眸子無波無瀾，“慢點吃，我去看看爸。”
從進入周家的那一天起，溫柚寧從沒有在他的臉上看到過其他表情，她望著他無論何時都挺直的背影，忍不住吐槽道：無趣的男人！
一樓的書房裡，茶香四溢，周正把茶盞遞給溫老爺子，“今天給您泡的是碧螺春，您嚐嚐。”
老爺子啜了一口，滿意地點了點頭，“阿正，你這泡茶的功夫見長。”
“阿正從小陪在您身邊喝茶，耳濡目染，這手藝確實是越來越好了。”
“我有時候忍不住想，相較於你和柚寧，阿正更像是我的孩子。”
“爸，您這話要是被寧寧聽到，她該跟您鬧了。”
溫老爺子笑笑，轉頭望著周正，他端坐著，像曠野裡的一棵勁松，脊背挺直，有著抵擋風雨的力量。
“這兩天身體怎麼樣？耳朵還好嗎？”
“已經好多了。”
“這週末是不是該去老陸那裡了？”
周正點點頭，“我記得。”
“阿正，我年紀大了，近來我常想，要不要把你調回來，陪在我的身邊。”
“爸，我考慮一下。”
“行。”老爺子寬慰地拍了拍他的手，“別把自己逼得太緊了，我尊重你的選擇。”
這個時節，帝都晚上的天氣添了幾許涼意。
溫子謙和周正一起站在院子裡，一陣陣桂花的香氣襲來，絲絲縷縷，沁人肺腑。
周正擺手拒絕了溫子謙遞過來的煙。
“真戒了？”溫子謙反問他，轉而又說道，“現階段你還是少抽點吧！”